家國恩仇 112 橫山話吉(2 / 2)

苗叢瞪了男人一眼:“佩服你說出這樣的話,咱小妹就在家門口,可連家裏的水都喝不到,這不屈了咱小妹。”

一顆豌豆大的淚落下,安壁壽的煙頭“噝”的一聲滅了。橫山話吉顫抖著嘴唇說:“大妹子,你想開一點吧。”

苗叢把臉埋進衣袖:“多少事都想開了,隻是今天的疙瘩解不開,咱小妹走著漏底路蚊叮蟲咬的回家,我竟連個雞蛋也無法讓她吃上(多淒涼呀)。小妹的德行我深知,她吃好吃歹無所謂,隻是我不想讓這連絲老鼠毛都沒有的家叫她進門就糾心。”

橫山話吉嗑嗑煙灰:“這就多慮了大妹子,想咱鳳凰巢一百多號人家,除了革委會時常飄出幾縷香味,誰家又能有個雞蛋沾牙尖。”

安壁壽啐了口唾沫嘟噥道:“瞅著一個個捉魚拿蝦耽誤莊稼的德行,餓死了也不冤枉。”

苗叢沏了碗苦裏巴茶:“橫山大哥,你說這種餓著肚子人整人的日子啥時才是盡頭?”

橫山話吉長歎一聲:“這恐怕要問天了,自從互助組進入高級社以後、咱這鳳凰巢的日子是王小二過年一天不如一天了;從三麵紅旗飄上了天,咱這鳳凰巢人整人的時刻就沒停過。階級鬥爭路線鬥爭的會越開越多,田地裏的莊稼一年不如一年。成年累月的鬥爭大會晚間開了白天開,村委會裏的獎狀錦旗公社上拿了縣裏拿。廄裏的牛羊一天比一天少,村裏缺吃少穿的叫花子一天比一天多,多得像風吹雞毛到處亂竄;壁壽,你可曾聽到外村人是怎樣說我們鳳凰巢人來著?”

安壁壽搖頭。

橫山話吉說:“人家說咱鳳凰巢人是有名的‘一最少五最多’。地主富農階級敵人最少,拿槍的民兵最多,階級鬥爭大會最多,村委會裏的獎狀錦旗最多,荒蕪土地最多,四處討飯的叫花子最多;唉!難怪人家如此說,等山裏的樹皮野菜挖空了,恐怕鳳凰巢餓死的人也最多。”

安壁壽沉吟不語,苗叢說出自己的心事:“橫山大哥,你尋思人家會怎樣收拾我小妹來著?”

橫山話吉說:“看來整的手段不會輕鬆。壁壽,我真不明白你妹子是怎麼搞的,好好的家裏不呆,跑到外地去招來這樣的禍秧。”

安壁壽說:“這正是我安家人的個性,隻要心中有了想做的事,無論頂著什麼樣的風險都要風雨無阻意無返顧的去做,怎會將這種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無聊歲月放在眼裏。”

橫山話吉說:“話是沒錯,可這是麻雀從天上飛過都得掉顆毛的年頭,別說明目張膽的橫衝直撞。壁壽,你能不能告訴我黑妞她究竟有啥事要冒這樣的風險?”

安壁壽說:“我不是不能告訴你,這是我安家的事告訴你也沒用。”

苗叢哀歎一聲說:“橫山大哥不是外人,我就對你實說了吧。我小妹這次外出,主要為了尋找黑鳳的女兒刁一,那孩子半歲時被人在戰亂中抱走了;唉!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小妹此行可曾找到什麼線索。”

“原來是這樣!”橫山話吉的眼睛直了,“怪不得黑妞她成天魂不守舍的,也是十指連心呐。壁壽,你對這事怎麼看?”

安壁壽說:“我當初曾對黑妞說如今這世道活著的能活下去就算絕能了,不見影的就丟開吧,沒想到她如此摯著的付出了那麼多艱辛;事兒到了這個份上,我安壁壽就是砸鍋賣鐵豁出家底也要找到那個女娃,黑妞找不到我去找,我找不到釘子去找;總之,不見人不見屍也得看看她究竟死在哪兒;否則別說對不住黑鳳和嫡母,我怎對得住黑妞那顆慈母心。”

橫山話吉深深點頭:“是這樣的理兒。”

苗叢的淚珠懸在臉上:“這才是安家人說的話,隻是不知這世道是怎麼搞的,盡盡骨肉之情也有罪。”

橫山話吉的臉青了:“骨肉之情!你以為這世道還有骨肉之情?屁。夠了,不說了。不過,那遠在天邊的事得從長計議。今兒個重要的是今晚的事,你倆得酌摸酌摸如何帶好風雨連天的風盾雨傘。作好兵來將擋水來土噸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