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我都一直在想,我當初對表嫂素青奪我所愛的私怨總是走火入魔耿耿於懷的伺機報複的根源、也許正如她所說的“一顆情係關愛無微不至的心是讓人看的嗎?”但我總是無法明白表嫂素青與我在那曠日持久棋盤對弈般的情場逐鹿中總是每每交手勝我一籌,更令我心緒迷離百思費解的是,當她朔風過隙般的彈指一揮間不露痕跡的擊我於首尾難顧的瞬間、輕鬆自如的收手留下來日再戰的微妙空間;因為托橫山丘陵將那個雞心大小的萬金油盒轉交表嫂素青的時候、我精心製作了張薄如蟬羽的字條匿於其中,字條寫著“未來表嫂臨嫁需知,他山美景天生地就,此地橋梁均我修鞏,欲行方便敬請三思。”
當表兄安東揭開的萬金油盒在我眼前空空如也的瞬間,我當然從佳人素青的笑意中看到了欲觀勝負來日再戰的信號,形同挑戰通諜的信號令我追悔莫及的,我那未曾對陣聞風敗逃的花蛇戰略。
隨著叮嚀當啷的馬鈴聲,李佳水狄蕎花崔炳貴手牽騾馬走進院門的情景令我心驚肉跳的頹然意識到為表兄安東迎娶新人的隊伍已經凱旋而歸。
當作為狄素青嫁妝的馱子被我舅父壁壽和橫山話吉滿臉歡笑的從騾子背上端下的時候,當舅母苖叢與李佳水一行送親人士笑臉相對牽手寒喧的時候,我悲哀神傷的瞳孔從“兩隻白鴿羽翼飛”的燦爛景致間興盡悲來的瞅見、我芳心沉醉柔情守望的那個季節已被霏雨洗亮的斜陽驅散。
舅母苖叢望著有頭無尾的迎親隊伍一臉茫然:“李大隊長,釘子素青怎麼不見。”
李佳水感歎一聲:“他倆到安壁禾墳前磕頭跪安去了,想是要將今兒的喜訊告知亡靈吧,畢竟深恩難忘夢縈魂牽。”
麵對煙消雲散永難複返的那片情感家園,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爆發了我若存若亡背水一戰的複仇怒火,一種非置山野少女狄素青於死地不可的血腥之光令我陡然想起匿藏於陶罐之中的那條花蛇。我想,敗走巫山活該倒黴的我、為何不早把那即將凍死的花蛇放進洞房花燭的婚床之上讓它一享洞房春暖的美景,叫它鑽進山野少女狄素青的窩心裏去為我一雪偷情奪愛之恥?
走進灶房索取陶罐的瞬間我咬牙切齒的眼前浮起山野少女狄素青一絲不褂渾身腫脹的慘狀,浮起表兄安東摟著疆屍色眼蒙霜哀聲嘶嚎的淒涼情景。可偏偏就在我從陰暗的火塘角落抱起陶罐轉身時卻與忙忙進門的舅母苖叢撞了個投懷送抱相對愕然的正著,陶罐墜地呯聲破裂的音響牽著舅母苗叢的眼睛跟蹤驚慌蠕動的花蛇爬到我的臉上。
舅母苖叢手按胸脯作了悠遠冗長、心聲朔回的粗喘之後,說了句感我肺腑出人意料的由衷之言:“對不起鏢子,都怪我輕意了你對釘子的情懷如此深沉。”
“什麼都時晚了。”我再度站到“鴿哼兔吟”之間的時候,我徹底冰涼的目光映見身為新婚佳人的表嫂素青腳吸花鞋手拎雨傘的走進了霏雨初過夕暉籠照的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