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限欣喜笑容滿麵:“大伯你早。”
橫山話吉臉上漫著喜氣口中含著歎氣:“哪有鏢子早,抬捆若大的鬆枝滿頭大汗忙喘忙笑的。”
舅母苗叢正在灶房削瓜皮,聽有話聲迎出門來:“橫山大哥還嫌早呀,你看鏢子早把屋裏院心掃得幹幹淨淨,把缸裏桶裏的水挑個透滿,劈夠柴禾燒然灶火才上山的,你看這不,鬆枝綠葉的又歸家了。”
橫山話吉向我飄來欣喜酸澀相互交織的愛意:“年青啊,年青真好;怎麼,鏢子想紮彩坊呀?”
我說:“雖這麼想,隻怕手長袖短力不從心。”
橫山話吉邊進屋邊說:“鏢子別急,過會大伯幫你紮。”
我肩扛鬆枝回家的時候,去找隊委會商量隻肥羊卻四處碰壁空手歸家的舅父壁壽正在堂中給安氏門中曆代宗親燒香磕頭。我鬆枝落地的響聲使舅父壁壽回頭張望,於是他一籌莫展苦不堪言的眼睛看見了手拎菜刀走進院子的橫山話吉。
舅父壁壽給橫山話吉遞葉旱煙的瞬間望望地上的鬆枝,把一絲似淡非鹹含意複雜的歎息飄我掛滿汗顏的臉上:“歇歇吧鏢子,反正青黃不接缺油少米的喜事也沒什麼忙的。”
我借助抹汗的手掌揮去總是上臉的酸氣:“總得忙呀,手舞足蹈奔出串進的忙個喜唄。”
舅父望望舅母舅母望望舅父,我從兩雙眉峰落翠輕風帶雨的眼中看到了一片相去遙遠的春天。
微笑當鹽閑話做酒的早飯後,舅父壁壽將圍著歡蹦亂跳的鴿籠往橫山話吉麵前一拎說:“動手吧,殺了鴿子宰兔子,砸鍋賣鐵傾家蕩產就這些。”
橫山話吉無精打采的拿起菜刀:“壁壽,你沒向隊委會申明你事到如今是為子娶親才向集體求助的?”
舅父壁壽笑道:“我為子娶親眾所周知本不該細說,但我厚著臉皮好說歹說的結果跟對牛彈琴毫無差別;李春然說我家是連年超支累月拖欠的戶口不能再賒任何物資,黃六斤說最近上級又有新政策,對於曆年超支的貧下中農困難戶可以酌情救濟,但對地主富農困難戶除了整頓思想嚴加管教以外、堅決不能給予物資方麵的扶持;在場的隊委成員一致舉手表決,扶持革命群眾完全可以,救濟反動地主萬萬不能。”
橫山話吉一臉悚然:“這種世道的人心怎麼如此透涼,當初把百數為計的牛羊從你家廄中趕出充公的情景還曆曆在目怎麼就……”
舅父壁壽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殺鴿酬賓心寬事順。”
日影淡淡細雨飛揚的正午時光,一副由我顯山露水著墨撰書的婚聯喜氣洋溢的龍飛鳳舞在我家客堂的門楣兩翼各執一詞竟芳鬥豔。
橫山話吉顯然對婚聯的字音寓意可讀能誦一知半解,看後隻說:“真沒想到鏢子的毛筆字樣還如此俊俏,可是鏢子,你怎不把它貼到院門上卻貼在這兒?”我滿目驕矜心甜如蜜的笑笑:“大門既有青鬆綴綠、何必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