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獨燕萍蹤 12 與狼共舞(3 / 3)

表弟安東回憶說,那是一個狂風怒號泥沙俱飛的日子,他那些日子為了掩人耳目巧渡陳倉而身穿從死屍身上剝下的陰森綿襖、因此顯得珠落篷草暗淡無光;他說他形同乞丐孤魂野鬼的身影在那種地方遊走的原因,是他聽聞有位身患麻風疾病的神密女子,因此他在那處人跡逃亡險象環生的廢城門口與我有了浮霧沉雲朔風為媒的一麵之緣。

有人問及既是天涯海角虹影橫渡的一麵之緣、那又為何南轅北轍各奔東西?表弟安東如是說,他風沙襲麵涕淚橫流的嘴臉與我紫衣瓓珊布巾飄飛的眉目在廢城門口剛剛碰撞耳邊就騰起一陣馬蹄聲碎喇叭聲咽的悲歌。

表弟安東說,那天他和我彼此從那線記不清是源起東西還是貫穿南北的廢城牆下相向走攏的那道以枯樹銘跡的廢城門口,他的眼睛洞穿風沙彌漫雪花飄零的陰雲、看見我破巾瀟瀟紫衣凜凜的信步身影就像蒼茫大漠俠客獨行的濟世萍蹤;他頓時覺得他那死屍綿襖裏麵的肉身像陽春三月的竹筍熱氣蒸騰英姿勃發;當他越走越近的目光看清我的容顏正像他顧名懷想的夢中刁一時,他卻將事先腹稿的言詞突然遺棄;因此留下了他跟我四目相對啞然失聲的千古遺恨。

其實,我在那馬蹄聲碎的瞬間也並未看見騎馬飛人是何種模樣,因為我那時的孤芳柔情跟綿襖男子一樣同時沉浸在天涯路人彼此關愛的幸福之中,我倆相向照亮的目光像走出冬夜迎接黎明的熊熊火炬、晶星閃爍淬彩回燃;當我正在尋找失去習慣的言語欲將滿臉滄桑的綿襖路人輕聲呼喚時,那支騎隊從我們之間摧枯拉朽飛揚而去的神速宛若穿星射月的離弦之箭,我隻見一線皮鞭在綿襖路人的耳邊一閃他就呯然跌進了雪花飛火天旋地轉的淵穀。

綿襖路人身上落滿烏鴉的情景被我看到的事實足以說明、我在綿襖路人的前麵脫離死亡回到人間,我撐起痛楚、眼含淚花地為綿襖路人趕飛那些饑餓難挨嘶聲啛嚦的烏鴉;見他麵容安詳一動不動的樣子、我恐慌的手指從他鼻孔中得知他尚未走上黃泉路。就在我想將他輕輕搖醒的時候我的耳朵聽到了一聲遙遠而沉悶的槍響,接著我的兩腿之間和雙乳之間發出一陣臉紅耳熱斯心裂肺的悸痛;我把綿襖男子身上的手輕輕抽回,由於兩腿連心的悸痛,我奪眶而下的淚水撲滅了與陌路男子攜手同行的欲望;我轉身奔程之際望了他擁累甜眠的容光一眼,我再次聽見了來自遠方的槍聲和觸擊了來自心靈的悸痛,那種錐心刺骨寒徹肺俯的悸痛令我愴然意識到我芳心纏綿的女孩夢鄉已隨著沉長彌漫的硝煙逐風而去永不複回。

據我多年以後對流逝的日曆嚼味精致含英咀華的翻閱得知,武裝官員鄭朝西因屢奸少女而示眾伏法的日子正是我與表弟安東在西北高原廢城牆下橫遭匪難同病相憐的時光,當大地母親的兒子鄭朝西飲命黃泉的槍聲在弩箭壩子殺一敬百的刑場上呯然脆響的時候、落在西北高原廢城牆下我表弟安東身上的饑餓烏鴉騰空飛起。

我後來對那個近乎尋常的時空進行濃宿液化瀝稠澄清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證實另一個近乎類似的時空順序,由於人為事件流動時空在陽光背後和陰雲深處的奇妙巧合,我不僅不出預料的澄清了西北高原廢城牆下那段馬蹄聲碎的陰雲時空、遠在大漠盡頭綠洲深處的那段人狼共舞的曼妙時空之前,而且純屬意外的獲悉我表弟安東竟是淫棍鄭朝西魂歸地府飲命黃泉的開路先鋒間接殺手。

……遼闊粗曠放眼蒼茫的瀟瀟草海被我奔走不停的腳步踏得體無完膚肢離破碎之時,一條宛若從天而降的黑狗在哀雁唱晚的蒼穹下闖進我尋找生機的荒原。初見狗的時候,我依稀覺得像隻精疲力竭觸草低飛的烏鴉。

我從容隱韌驚心動魄的腳步在朔風拂麵蝙蝠飛歡的石壁巷中走動。我那時的心扉激情澎湃意像連翩,猿人的影子和蟒蛇的眼睛、暗藏的梭鏢和幽藍的槍口、荒原野巷世外桃園和廢棄的城池、逐鹿陷井和天然部落、戰爭留下的傳說和陡然降臨的豔遇。

那是幽夢未醒心知肚明的落日黃昏,我緊跟黑狗的足跡在盤旋而上雜草叢生的石巷盡頭嘎然而止。在黑狗翹首的汪汪吠聲裏我看見一位婦道人物/我淚意中無法模糊的木槿花儀態(表姐刁一兩周歲時的風雪長夜匆匆離散的母性之光)模仿著我獨家所有不得翻版的語氣問我:“你是瑾?”

我無法強咽女性特有的悲光,我用咬緊的牙骨抵製心底的憂傷:“你不會演繹巫術之類的伎倆冒充我的養母吧,鰻鱺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