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會有些風吹草動,但也不必如此憂慮。”黃書記說,“安壁禾是個會說假話能辦實事的精明人,她省時度勢見風使舵的本事大著哩;我這次下來,一是考查她四年來的工作成績,二是給她敲敲邊鼓。”
李佳水沉思著點點頭“那就好。黃書記,要不要召集隊委會,通知一下安壁禾?”
黃書記轉動眼珠,思忖片刻才說:“不必驚動什麼人,她的身份特殊,大張旗鼓的不好;我動身時,隻對部下說我到山區查看大春生產;這樣吧,早飯後你把安壁禾四年來的工作情況向我作個詳細的介紹,然後我再跟她單獨談談;李佳水同誌, 這是非常時期,說話辦事無論如何要慎重。”
與黎明到來的時刻相距甚遠的午夜,安壁禾在麵紅耳熱的慌亂中睜開了空洞的眼睛;習慣摸黑的手打開窗扉,雲層中的半邊月正在趕路。
讓餘溫尚存的被子遮上黑暗中的隱秘,她合衣坐立一人獨靜的床頭暇想連翩的摸索著突來的夢事——
似乎昏昏欲睡,零落的書聲就隨著突來陽光灑滿校園。穿衣梳頭的時候、身後的房門開了,感覺熟悉的手落在肩上!
出於呼吸急促的原因,她的脖頸失去了回頭一顧的自由,想通過梳妝的鏡子看看久別的麵容,奔來眼底的竟是語文課本上的張思德;他身材魁偉容貌端正,著一身與時代有關的戎裝,背著燒炭的柴禾;他向她敬個標準的軍禮:“安壁禾女士你好,一個普通的軍人張思德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謝謝你把我的英雄事跡帶進這偏遠山區的同時,我以個人的尊嚴要求你立即停止你正在從事的課程;因為我根本沒有課本中宣揚的那樣美好,我多年以前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達到升官的目的,我並非為了民族的獨立自由而犧牲,我沒有那麼崇高的覺悟和人格,我隻是為了虛榮的輝煌丟失了性命;女士,此時是我終年累月以淚洗麵的在天之靈跟你對話,我沒想到我渺如塵屑的影子就像漫漫夏夜的熒火一閃即逝,卻給人類留下了禍患千秋的謊言,山裏的孩子是純潔的,我不希望他們的心靈有關我的謊言受到汙染。”
手在汗裏遊,通體的火苗在蔓延!
張思德滿目淒楚的言語斷斷續續的在耳畔飄飛:“女士,請你別以魂不守舍的姿態麵對我, 我並非在吹欺名盜世的春風,並非在說沽名鉤譽的假話;雖然由於別人的原因,我欺騙了偉大領袖毛主席,但我絕不能再坑害人之初性本善的下一代;望你助我一臂之力,女士。”
她像浮出水麵的荷蕊扭動著纖婷的軀體。她餘音嫋嫋的語絲環繞在溫霧蒸騰的波光灩瀲之間:“對不起,張思德。你強人所難的要求我愛莫能助。因為我生存在強人所難的空間;你還是另擇高賢吧,你走吧。”
張思德淚光隱隱:“女士,我對你的誠摯之言完全出於同病相憐;你傾情奉獻的為人師表欺騙了善良純樸的黑風寨人,黑風寨人把你視若驅除黑暗的指路燈塔,把你視若滌汙蕩垢淘優汰劣的神仙;豈知那是你為逃避災難精心編造的謊言,這裏明是你栽桃育李的校園,暗是你呼朋引侶縱欲藏奸的寢室。”
她說:“那又怎樣,既然黑風寨人已看到了美好的一麵,我又何必用醜惡的一麵去傷害人心;張思德,你壯誌未酬英年早逝豈知人類的龐雜,欺騙並非盡是罪惡,人類擺免紛爭、統一安定的基礎就是欺騙;你的美麗神話欺騙了眾人,你就是安邦定國的有功之臣,你又何必要做揭穿謊言擾亂國體的千古罪人呢?算了吧張思德,欺騙其實也是一種告慰靈魂的善意,實際的東西太殘酷,而人的力量太渺小。”
“女士,”張思德飄蕩在謬托知己的愁雲中:“你身後的男人是誰,你知道嗎?他是暗藏的美蔣特務卓雲。”
她嬌喘著往身後的撫摸,閉上眼睛說:“我不管他是美蔣特務還是淫棍嫖客,我隻知道他是我闊別多年的丈夫。”
張思德肯定看見了她的雙乳和陰戶,他抽動著粗壯的喉結說:“不,女士你要跟他劃清界線,否則他將砸爛你的避難所。”
她身後的感覺說話了:“張思德,是不是我當初看不起你是寶塔山上的燒炭翁,你就誹謗我是特務。我是捧過美蔣的飯碗不假,可那是響應到敵人後方去的號召,混跡在國民黨西南情報站挖蔣介石的牆角;當然,論起革命功勞我比你大、可論起美名我不如你,因為你當初給人雪中送炭,就會有人給你錦上添花;你該知足了,你含笑九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