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
寬敞明亮的房間裏,各種東西散落一地。一個單薄的身影正在緩緩將它們整理,動作輕柔而仔細。
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傳來門房太太慈祥的聲音:“小然啊,有你的快遞,快下來收下吧。”
削瘦的身影動作頓了頓,隨後緩緩走到對講機跟前:“您先幫我簽收一下吧,我這會兒不是很方便。”
門房太太應了一聲,說:“沒問題,那簽了之後就放在我這裏,你待會兒下來拿吧。”
“好。”林悉然輕輕頷首回應,下巴尖削。
轉身麵對著一室淩亂的時候,頓時茫然無比。看著看著,就愣住了,愣著愣著,忽地喉頭哽咽的難受,本就少見陽光的臉上血色一層一層褪了下去,靠著牆,身體漸漸滑了下去。
分明一點一滴都是兩人當時約好要珍藏的回憶,可是現在,為何隻有一個人在整理、珍惜?為何整理之後的目的竟是,分批定裝後,便雪藏,再也不拾起?
腳邊的紙盒被滑下的身體碰倒,傾倒出來一整地的小紙片,大小不一,顏色各異,句子長短不一。
那些是他們默契的保留下來的,所有的悄悄話。
有上課時偷偷傳遞的紙條,有貼在冰箱上互相提醒多休息、吃水果的便利貼,夾在書頁裏記錄的心情簽……如今,都不過隻是廢紙、過眼雲煙而已。
當初寫下這一筆一劃的時候,他到底是如何想的?為何明明才一個轉頭的時間而已,故人心已變?
淡色的唇被咬出血,單薄的身影一側,手緊握成拳。
借身後牆的支撐緩緩站起,手臂因為用力過度,青筋清晰可見。
將紙條一個一個重新放回盒子裏,直到視線模糊,才恍然發覺盒中的紙片被落下的晶瑩液珠打濕了些許。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削瘦的身影一怔,緩緩抬起手臂,指尖所及,一片冰涼的液體。
猛地起身,眼前因為缺氧而出現刹那的白芒,男人踉蹌一下,忽地轉身邁向陽台,極目遠望,以此分散注意力。
當自己因為所愛變得卑微的時候,自己就不再是自己。
林悉然就該是林悉然,足夠獨立,一如多年以來的那樣,哪怕,以後的路已經少了某個人的參與。
側身,林悉然回頭看了一眼四散堆積、等待整理的各種物件,像是在學習微笑一般,努力扯開一個僵硬的弧度。然後,拿起鑰匙、錢包、身份證以及銀行卡,緩緩帶上門。
“喲,小然下來啦,來來,這個是你的快遞,拿好了啊!”門房太太從桌子上拿起快遞,微笑著遞給林悉然。
林悉然感激的笑了笑,笑意卻被蒼白的臉色襯得虛無縹緲:“這幾天狀態不好,我出去走走,旅個遊,鑰匙就先放在您這裏吧。”
門房太太打量著他蒼白的臉,接過鑰匙,視線卻不曾離開他的臉:“嘶,小然啊,我看你這幾天臉色卻是不怎麼樣,怎麼,出什麼事兒了嗎?要不要緊?”
心裏暖了,鼻頭就酸了,林悉然忽的笑了,眸裏水光晶瑩,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唉,沒事兒,您別擔心,就是最近心情不好而已,不礙事兒。我出去轉一圈就好了的。”
門房太太聞言稍稍放下心,讚同的點點頭:“嗯,也是,那就痛痛快快去玩兒一趟吧,啥事兒都別多想!我看你啊,成天呆在家裏,就沒怎麼出去過。”
強行吞下喉頭呼之欲出的嗚咽,林悉然眯起被熱液充斥的眼,輕輕頷首。
有時,萍水相逢的人會對你關心備至,而至親之人卻對你的傷痛毫不在乎。
轉身走出門房太太的視線,林悉然靠在院牆上,仰頭狠狠喘熄,眼角一顆水珠落入鬢中,消失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