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都說煙花巷是個無夜的地方,其實也隻是到三更,三更之後,辦事的辦事,歸家的歸家。送走了客人們,幾個煙花女子閑了下來,圍坐月下小亭中,吃幹果喝香茶嘮嗑嘮嗑。
全然一改客人麵前的千嬌百媚,一女子打著扇,一臉氣鼓鼓的模樣道:“姐妹們都說,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可我看,這女人的話也未必就能盡信。”
亭中女子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才有個年長的才掩嘴笑了笑:“喲,這是誰惹了我們家小鶯兒呀。”
“琳姐姐,你是知道的,從我接客前媽媽就答應了人家那位顧公子的一副畫,這都快半年了,今天好不容易顧公子來,又是給秋月畫,媽媽太偏心了。”
兩個年少些的少女本來隻是在旁聽聽,忽然大大的杏眼撲扇了幾下,其中一個插話道:“鶯姐姐,琳姐姐,你說的那位顧公子,可是那個‘輕歎朱紅’?”
聽見這名字,鶯兒仿佛怒氣更盛,擰著眉道:“可不是嗎。到如今人家,連顧公子的臉都還沒見上一麵呢。”
見姑娘們或氣急或好奇的模樣,琳兒笑了笑,神秘兮兮道:“那人,姐姐我倒是見過幾次。”
這話一出,三個年少的女子立刻激動的湊了過去,七嘴八舌的問這兒問那兒。
“真的?顧公子長什麼樣?”
“聽說顧公子年輕的緊,年紀也不過雪兒這般大小?是真是假?”
琳兒也不賣關子,喝了口茶水,便緩緩道來:“那公子初來時啊,十七八歲的模樣。背個箱子一身布衣,莽莽撞撞的,貌美如花的姑娘們站在跟前正眼都不敢看,一副愣頭青的樣兒,媽媽可嘲了他好一番。可誰知,真人不露相,那畫筆一在手,就仿佛換了個人似地。名姝衣衫零落在他眼前臉不紅心不跳,落筆又穩又神,畫出來的女子活色生香,仿佛能從畫中走出來似的,經他畫過的姑娘全都紅透煙花巷,別說是你,現在就是咱風月樓的紅頭牌要求他一副畫,也要等到他有空下山來才好。”
“顧公子為何住在山上?他若是住到我們風月樓來,那不是方便許多。”不知哪個女孩子一言,引得亭下女子皆嬌滴滴的哄笑起來。
琳兒打著扇子,又道:“倒不知他住哪座山的哪兒,隻總聽他說自己‘我下山來’‘要上山了’‘兩更前得回山上’。顧公子肯定是有家室的,有時下山來都是偷偷摸摸的。就算不偷偷摸摸的來,幾時回去也都安排的死死的,不許太晚,他一麵畫著畫一麵都得小心翼翼的聽打更。”
“噗,難道家中有母老虎。”
“說到這事兒,記得有回媽媽打賞了打更的,囑咐他煙花巷收鑼。結果顧公子被媽媽拉著一連出了三幅畫,恍然不覺畫到天亮。破曉時顧公子聽到公雞報眀,那是嚇得夠嗆,急忙收了畫具灰頭土臉的跑回去了,然後猜猜怎麼著?”
“怎麼著?”
“連著一月沒再見過他,再跑來風月樓的時候,媽媽說作畫時看到他袖口滑下,手臂上的的淤青還沒全消呢。”
說到這裏,亭中的美豔女子們都笑得前仰後翻,靜謐的夜充盈著銀鈴般的笑聲。
“可見男人就是這樣色膽包天,這樣打還是記不住疼要往這兒跑。”
初春深夜。一陣涼風吹進窗,正收拾著畫具的顧明軒身子一抖,“阿嚏”一個大噴嚏。
側臥在床的美人見狀露出迷人的微笑,單手撐起身子,一麵隨意收拾著半褪的衣裳一麵起身靠了過來。
“是否著涼了?顧大才子。”
顧明軒抹了抹鼻子,搖頭道:“沒,不礙事。”
“屋裏尚且吹著涼風,恐怕屋外更是更深露重。不若……”美人的芊芊玉手從顧明軒的身後環了過來,若有若無的撫過顧明軒的腰和衣襟。身為風月樓多年的頭牌,秋月與這輕歎朱紅認識久些便也算熟絡,風月樓其他女人興許還敬著他幾分,秋月可不。
最難消受美人恩,見多了如此的場景,顧明軒也已應對自如,忙推開了這名為秋月頭牌的手:“在下二更前還要回山上,恐怕不得逗留。”
“又是這句。”秋月她不惱,笑著繞到了顧明軒的跟前,手輕輕一抬拉了腰帶,方才畫中的豐腴而美麗的身體便近距離的展現在了顧明軒的跟前。
“不是秋月自誇,多少公子哥為求與秋月春宵一度不惜一擲千金。公子才情出眾,不若今夜就讓秋月伺候,無償喲?”
見顧明軒下意識的移開了視線,秋月反而更靠了過來,豐滿的雙鋒輕輕貼在了顧明軒的外衣輕輕摩攃:“怎樣啊,顧公子?”
顧明軒深吸口氣,與美人直直對視了幾秒,又轉移視線瞅了瞅自己收拾好的畫具箱子,閉目仰頭。
秋月見狀,以為他從了,輕笑一聲,卻不料鬆懈之時他冷不丁的一扭頭,說時遲那時快,拎起自己的東西撒腿就跑。
顧明軒跑了兩步,手還沒碰到門把手,肩膀就被一隻玉手按住,“額啊啊啊——”隨著失衡的一聲慘叫,他整個人已“轟”一聲後仰過去被扳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