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能說出來,不能說“喜歡你”——那在漫長旅途中已經拖延了太久太久,快讓人失去耐心的告白,還必須得再推遲一段時間才行。手頭上的賬務尚未清算,雜事也沒料理幹淨——等到把那些麻煩全部解決掉,我就永遠不會再放開你了。
臨也幾不可聞地輕笑一聲,抵住岫野椋的頰側蹭了蹭,爾後就鬆開了她,伸手捉住她垂落的手腕,迎著晨曦邁開腳步。
“我們走吧。”
淩晨三點發車的JR線車廂內因寂靜顯得空曠。窗外模糊的光影瞬息萬變,從新宿一眼望穿橫濱的港口。腳尖處浮掠閃現的光斑烘襯著靜謐的空氣讓人不知所措,好似時間在起伏交錯的間隙被強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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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原臨也在車閘關上之後,踩著輕快的節奏好似巡視領土的國王那般在空無一人的車廂裏走了兩個來回,然後心滿意足地選定了靠窗的座位,輕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岫野椋坐過來,接著理所當然地倒下`身枕上對方的雙腿——仰視的角度恰好能將坐姿僵硬手足無措的少女微紅的耳根以及飄忽躲閃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臨也露出計謀得逞的竊笑,進而以一副曖昧而溫柔的表情——展開了內容充斥著強烈違和感的殘酷拷問。
“小椋,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嘍?”“……是的。”
似乎毫不訝異於臨也突兀的開篇,岫野椋恢複了一貫平淡的神色點了點頭。
“那麼,第一個問題——小椋和栗楠會被稱作‘隱槍’的男人、那個和‘岫野椋’的讀法完全一樣的‘山野倉’,是什麼關係?”
因為隻有三個問題,必須謹慎把握才行。臨也經過了充分的思量,遊刃有餘地開口——上來就是一記不帶拐彎、正中命門的直球。岫野椋倒抽一口冷氣,淡漠的目光浮現出苦惱又無可奈何的情緒。
“學長……真是厲害啊。”
“嗯~誇獎我也不可能允許你不作答的喲?”
“……我明白。”岫野椋緩緩開闔了一下雙眸,好似在考量自己的遣詞造句。
“山野倉——其實應該是叫做岫野倉才對,不知道是從誰先開始的,出於便捷和保密的雙重需要,錯誤的寫法一直被使用——那個男人,是我的父親。”
“不出所料。”臨也了然地微笑著,閉上眼睛悠哉歎道,“去世很多年了吧,小椋的父親。”
“準確地說是七年。”“七年前去世……該怎麼說呢?真是太不巧了啊,‘恰好’是這個時間?”
“正如學長所言,並不是事有湊巧那麼簡單,父親就是因為‘那件事’而死去的——‘栗楠幹彌先生接手栗楠會’、從少主上位為正主這件事。
“由於年輕稚嫩而引起會內元老幹部的諸多不滿,明日機組那邊乘虛而入,連目出井組係上麵也施加壓力,幹彌先生之所以能夠度過繼任之初最艱難的時期,很大程度上是倚仗了父親、四木先生他們的全力支持。
“硬要說‘被牽連’也不對,父親是自願投身進去的——身為學生時代的好友,幹彌先生對岫野家多有照拂,算是我們的恩人——在幹彌先生肅清反對勢力的一次重要戰略步驟裏,父親用生命為幹彌先生帶來了勝利,於是,栗楠會‘隱匿於黑暗中的獵槍’作為狙擊手角色的父親,就那樣死去了。
“幹彌先生懷著對父親的感激與愧疚,給予了作為遺孀的我母親知和子最大的幫助與庇佑——盡管為了安全,母親根本沒有與父親簽署婚姻屆,他們的婚姻關係是保密的,外人並不知曉隱槍山野倉有一個來自表世界的妻子,母親僅僅是去民政局將姓氏改作岫野而已,而我,也是以未婚母親的女兒的名義悄悄出生的。
“很小的時候,我就被當作父親的繼任者來培養,父親親自教我用槍,近身格鬥方麵的老師則是赤林先生,文化課的教授倒是放鬆一點,由父親從外麵請的家庭教師來擔當——直到父親去世以前,我都是以這樣、與平常人家的孩子完全不同的軌跡方式在成長——
“沒有交過同齡的朋友,不懂得交流與分享,甚至未曾仔細體會過行走在人群中是什麼樣的感受,雖然不曾憎恨過被規定好的詭異的生存模式,但還是非常羨慕生活在正常世界裏的孩子們、他們手裏的‘日常’。”
說到這裏,岫野椋停頓了一下,眼底蘇生出某種落寞的色調。臨也仍然閉目養神,摸索著扣上她的手掌,鼓勵一般收攏五指,輕笑著:“然後呢?”
“然後——父親的死亡創造了契機。‘想要回到日常’的心願,父親大概是非常清楚的,對於當初單方麵地決定我的人生的舉動也感到後悔,所以他和幹彌先生做了約定——一旦他為栗楠會搭上性命,幹彌先生要保護好母親和我,並且,讓我脫離栗楠會過回普通人的生活。
“因此,七年前,為父親服喪完畢的我,才能穿上普通的高中生製服,進入來神高中念書——這份日常,是父親用生命交換來的,於我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