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清見的心裏一遍遍重複著這個提醒，但意識仍在保持清醒的前提下出現了不可阻止的傾斜。
折原臨也這張嘴太可怕了……明明知道他在胡說卻還是被輕而易舉地蠱惑。
“不過也正是由於這種不能磨滅的不純，人類才顯得有趣嘛，我最喜歡人類啦！如果從一心向善隻為他人，世界永久和平罪惡不再，那也太沒勁了不是嗎。”臨也微闔雙目，瞳孔裏波光湧動，深不見底，“好了，那麼回過頭來，讓我想一想，水戶同學的動機是什麼呢？”
“住口！我哪裏有……”
“你想逼岫野椋做二選一的選擇題嗎？”
直球攻擊，一記命中。
“心思意外的簡單直白很好理解呢，水戶同學。不願失去朋友，想要獨占對方，以此索取自身對這份友情的付出應得或者更多的回報，因此采取了針對我這個第三方直接衝突的保護行動，通過為岫野椋出頭的正義立場、以及友誼的分量施加壓力，逼迫她為了不背叛你們之間的感情而選擇與我絕交，你是這麼打算的，沒錯吧，水戶同學？”
親切的笑容。篤定的口吻。龐大而劇毒的惡意。
清見聽到自己的防線發出崩裂的脆響，所有的心思被瞬間洞悉，指骨彎曲，上衣下擺被揪出亂七八糟的褶皺，她艱難地微笑起來，“是這樣沒錯。可是折原臨也，結局不會因為你把這一切說出來而有所改變的——阿椋會選擇我，身為朋友的我，而不是一再傷害她、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是的你！”
折原臨也攤了攤手，不置可否，他輕輕搖了搖頭：“我並沒想改變什麼所謂的結局喲？因為結局本來就不可能是你以為的那個樣子嘛。”
“你……！”水戶清見猝然一怔。她猛地冒出一個想法，折原臨也如此斷定的原因隻有一個，他知道阿椋喜歡他，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他正是仗著阿椋喜歡他才這麼肆無忌憚！
“岫野椋當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你嗎，水戶清見，我不這麼覺得。”臨也的眼神泛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憐憫，“水戶同學知道嗎，岫野椋有一個‘畢生的願望’。”
臨也打算開出底牌了，雖然他手上沒有任何籌碼。
“畢生的……願望？”清見茫然地問道，她已無暇去判斷這是否是臨也又一個迷惑她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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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日常。”
一字一句噴吐毒液的同時，臨也的腦海裏閃過了成串的畫麵。瑰麗壯闊的斜陽，歸途中的瑣碎步履，少女淡漠而平和的眉眼，他說‘我來實現你的願望’，接著少女慌慌張張奪路而逃。
一絲異樣的感覺泛上水麵，接著又平複下去沉入水底。
臨也打量著清見慘白的臉色，愉悅地眯起雙眼：“你覺得你屬於岫野椋所渴望的‘平凡日常’的一部分嗎？明日機組係千葉水戶分會的大小姐，水戶清見？”
那些一直幹站著不動的黑西裝們聽聞此言立刻上前一步，氣氛繃緊，似乎隻等一個契機爆發，然後四分五裂。而清見卻突然冷靜下來，她盯住臨也，氣魄凜然。
“不愧是你，情報能力真是非常厲害——不過倘若揣著明白裝糊塗也就罷了，說出來的話，也恰好替我做了一個決定，阿椋不必為難了，我不會強迫她做選擇。”
“——直接讓我消失就好了？”
“正解。”
“誒誒誒——真惡毒呢。”
“的確，並非不可以考慮試試看拉攏你，但是你這等危險角色還是算了吧，收為助力保不住哪一天就為了奇怪的理由倒戈反咬一口什麼的，敬謝不敏。”
“我也是啊，再怎麼折騰，我也不過隻是剛結束無憂童年的普通高中生，才不要被心理陰暗的家夥拉進肮髒的漩渦呢。”
“嗬，池袋這麼多高中生，唯獨你沒資格說這話呢。”
水戶清見神色冷淡地退後兩步，平素的柔弱模樣早已不見蹤影，“我不允許你再傷害阿椋，也不允許你再闖進她的視野，好了，廢話囉嗦到此為止，請你長眠吧，折原臨也。”
麵對逐漸縮小的包圍圈，臨也鎮定地亮出了Spyderco C66折刀銀亮鋒利的尖刀，“我說過，你不可能如願的，水戶同學。”
因為你根本……一點都不了解她嘛。
你不了解那個家夥，不了解岫野椋啊。
逼她二選一？別說笑了，那種固執得一塌糊塗的人，絕對不會願意聽從別人的安排做選擇題的啦，她八成連選擇的含義和分量都不予考慮直接拒絕吧。
那個人，看起來對什麼都很平淡不甚在意，其實心軟得要死，甚至沒有辦法抵抗任何人給予的一丁點善意，就算是虛假的善意也是一樣照單全收，超級單純、超級好騙。
這麼一號麻煩人物，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放棄誰呢，怎麼可能隨隨便便遂他人的意奔向既定結局呢——岫野椋，是背負著一切悲傷也能強迫自己繼續麵向希望的人，從某個層麵上說，實在是個無趣到令人討厭的異類——人類裏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個體，真是令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