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的縫隙中微光零落,色澤暗紅而深邃,把視線投到稍遠一點的地方,漫不經心地掀動唇舌:“話說回來,如若隻有口頭形式的感謝,我會以為你很沒有誠意喲,小椋?”

岫野椋的眼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她斜眼乜過去:“那您要我如何,以身相許嗎。”

“噗……”臨也好笑地看向她,口吻不加掩飾顯而易見的嫌棄,“免了吧,我哪會中意性格糟糕透頂,反射弧長得要人命,二十一歲初吻都沒送出去的大齡少女。”

“……您是故意的吧,那麼長的定語。”岫野椋這回沒破功,對“初吻”和“反射弧”似乎已經免疫了,一旦鎮定下來,作出的回擊就比較有力,“而且就性格糟糕這一點來說,折原學長絕對沒資格批評我。”

——搬起石頭行凶之前,最好先謹慎考慮下是否有可能砸到自己的腳。這不,下午就有個謀殺不成反而把腰閃了的例子躺在那兒麼。

折原臨也識趣地選擇不接這一招,他很明白想在言語上從岫野椋那裏討到便宜一直都不怎麼容易。這一點在與對待平和島靜雄的方麵上相似的令人火大,如果說平和島靜雄是因為思維過於簡單粗暴而讓人沒法和他講道理、因此顯得棘手的話,那麼岫野椋——這種家夥的腦回路,就算能講道理也會被她鬼扯到異次元去。臨也退一步,站在岫野椋身後,兩手扶上她的肩膀,順勢推著她朝另一個方向走:“嘛,為了表現你的誠意,我們去參加試膽大會吧!”

岫野椋腳跟杵了杵,沒能站住,不大情願地被推著走:“可是我想回去了,學長。”

“不行喔,我說過隻是口頭感謝我不接受,試膽大會據說很有意思,走吧走吧一起去~”

“這兩者沒有什麼邏輯聯係吧……”雖然嘴上如此指摘著,岫野椋還是摸摸鼻尖自發地提起腳跟邁向了臨也所指的方向。

算了……也不壞吧,和學長待在一起。她這麼想著。

隨遇而安的脾性讓人很容易學會接受。對於隻要不是太反感、太抗拒的東西,都會抱著“就那樣吧”、“其實也沒所謂”的心態得過且過放任著去了——

對於岫野椋來說,幸福往往很細微,甚至可以說是很廉價,比如,手握碳素筆時嘴裏有著清爽甜味的牛奶波板糖;比如,下大雨時,新宿公寓裏一床可以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裹起來的蓬鬆棉被;再比如,許久未回池袋的自己拜訪姨母的時候,姨夫和藹地微笑著端到桌上的噴香可口的蛋包飯,亦或者是——自高中二年級後就再未見過麵而現在仍能夠無所顧忌邊逛學園祭邊互損的混蛋學長。

一個腦殘誌堅,號稱愛著全人類的人渣青年,會拉著她的手拖她去買情侶票、會在令人難堪的鬧劇境地中救她於水火,捉摸不定壞心眼且好幸災樂禍,從報複社會的行為中可推斷其有嚴重人格障礙傾向,偶爾變態,偶爾溫柔,時常一時興起,時常漫不經心,和池袋最強的男人有一腿——不等等,最後一條是由高中時各類坊間傳聞小道消息道聽途說來的……

各種淩亂不成章的印象在岫野椋的腦海中不夠立體但尚且飽滿地整合出了名為“折原臨也”的這一認知。

——似乎是深刻而清晰的。

記憶裏的折原學長,到底是什麼樣子?

岫野椋再一次冒出了這麼個問題,稍微有些茫然。或許她將在此次分別之後,回到新宿,在某個安靜的時刻叼著波板糖好好地想一想;亦或許,以後不再有機會見到,然後永遠也不記得去想——無所謂,因為至少現在,她仍是看得見他的。之前的倦怠與懶散不知為何一掃而空,難道是因為和學長待在一起相互吐槽所以格外有精神?

無所謂吧根本就,那種事情。岫野椋模棱兩可地對自己說。

——走吧走吧一起去~

——好吧,那就一起去。

——畢竟結果隻是這樣而已。

猶如一隻傍晚時分飛越天空、棲落在溫暖巢窠的椋鳥,平凡而幸福。

參加試膽大會的遊客分批進入已經搭建布置成鬼屋的簡易屋棚,不一會兒,尖叫聲波潮迭起。

排隊不花很長時間,快輪到岫野椋和臨也的時候,臨也卻上前衝鬼屋入口的負責管理的一男一女輕聲招呼:“嗨。”

身穿如今來良學園製服的娃娃臉男生率先點頭道:“晚上好,臨也先生。”

旁邊身形嬌小的女生也緊跟著欠了欠身:“您好。”

那邊在寒暄些什麼,岫野椋並未留意,因為此時口袋裏的攜帶電話由於接到短訊而振動了起來。

不用吧……如果是編輯來催稿,離截稿日不是還有好幾天嗎。岫野椋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掏出了翻蓋手機,小屏上顯示的發件人名字讓她一愣。

蒼川澤奈。

班長大人?岫野椋用力翻了個白眼。要是再把我拖去當什麼鬧劇的女主角,就詛咒她男朋友是彎的。抱著惡劣而又孩子氣的念頭,岫野椋翻開機蓋子閱讀短訊。

然而——啪!

岫野椋幾乎是迅速並且狠狠地合上蓋子把手機摔回了褲袋,合蓋的聲音略響了一些,有點突兀。擁有敏銳五感以及不凡洞察力的臨也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猩紅的眸光幾作虛爍,最後還是融為了溫柔的偽裝。他故作渾然不知地衝岫野椋招手示意:“喂,小椋,介紹兩個可愛的後輩給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