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知道自己的觀點確實會讓你感到不舒服,但是這種現象在貴國其實並不稀罕。”齊格菲爾德的語氣依然尖銳:“作為一個德國人,我始終認為法律與人情絕不能混為一談,否則法律一旦失去了公正性,整個社會便會充滿憤怒,而這一點恰恰是動亂的導火索。”
“你說得對!”趙國強突然灌了自己滿滿一杯烈酒:“這種事情在我們身邊確實存在,而且還不是偶然現象,這些年有關係的人犯了法,隻要你舍得花錢,總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那些平頭老百姓就沒那麼容易了,申訴難不說,有時候還得看辦案人員的白眼,雖然我也看不慣這些事情,但是身邊的大環境就是這樣,光靠我一個人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是啊,這些年咱們國家的經濟建設發展很快,但是法治建設卻沒有跟上,尤其是腐敗問題已經影響到了老百姓對黨和政府的信心,想當年我們進大別山那會兒,一個連長隻是扛了老百姓幾尺布,結果野戰軍首長就親自開大會宣布要嚴肅紀律,老百姓哭著求情都攔不住,但是現在的腐敗分子貪個幾百上千萬的卻隻是判個十幾年了事,這老百姓心裏能服氣嗎!”秦德勝也給自己灌了滿滿一杯酒,滿是皺紋的臉龐上隨即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怒容。
“您別激動,”齊格菲爾德忙道:“雖然我是在您的幫助下才離開了拘留所,但是從整件事情上來看,您其實還是嚴格保持了公正性,並沒有幹涉司法公正。”
“戈飛啊,我老了,有些話不說出來不痛快!”秦德勝氣呼呼地說:“想當年我們鬧革命那會兒,大家是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有什麼話都是亮到明處,哪像現在的一些幹部,睜著眼說瞎話臉都不帶紅的!見了上司就搖頭擺尾,看見老百姓就擺出一副官老爺的架子,遇到功勞個個爭著搶,碰見難題就互相推諉,這股歪風要是刹不住的話,這以後可是要出大亂子的!”
秦德勝越說越生氣,洪亮的嗓門不由引來了很多顧客的矚目。齊格菲爾德擔心老頭的身體會因為情緒的波動出現問題,急忙扶著他離開了酒店。趙國強結完了帳,與他一道將秦德勝送回居住的賓館後便先行離去。
“戈飛啊,我今天喝了點酒,脾氣不是太好,你可不要往心裏去啊。”秦德勝坐在房間的沙發上歎著氣。
“您多想了,我怎麼會生氣呢。”齊格菲爾德笑道。
“你今天說的那些話對我很有感觸,”秦德勝說:“過去我隻聽說德國人非常理性,遇到事情總是要進行嚴肅的分析,今天從你身上我算是領教了。”
“這麼說,您也認為日耳曼文明確實是一種高尚的象征了?”齊格菲爾德心中感到一絲激動。
“從理性的角度來說,日耳曼文明確實有值得我們借鑒的地方,這就叫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但是電視裏整天都在宣傳偉大的中華文明,難道您不認為這是一種矛盾的體現嗎?”
“你怎麼會這樣想?”秦德勝詫異的看著他。
“如果天上掛滿了太陽,那麼世界必將亂成一團,所以真正偉大的文明隻能有一個,否則世界就將陷入永無止境的紛爭。”
“你錯了,”秦德勝立刻反駁道:“真正偉大的文明應該是具有包容性的,它就像是無垠的大海,能夠將無數條河流納入自己寬廣的懷抱,並最終成為天地間的一抹蔚藍色,而殘暴的文明則是排他性的,它既不容許任何人對它的存在提出質疑,也不能容忍其他文明的存在,為了保證自己的唯一性,它鼓吹戰爭,甚至不惜以殘酷的殺戮來消滅其他文明,這樣的文明是人類的悲哀,而任何一個有正義感的人都不可能容忍它的存在。”
“而我們的中華文明之所以偉大,原因就在於它從不排斥其他民族的文明,而是以包容的心態來接受他們的存在,從曆史上來看,雖然我們也曾多次遭遇外族入侵,但是這些外族到頭來不僅都融入了中華民族的大家庭,而且時至今日他們也都以自己是中國人為榮,這不僅在世界曆史上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現象,而且還為其他國家處理民族關係提供了很好的範例。”
齊格菲爾德雖然很想反駁秦德勝的觀點,但是卻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隻好低著頭沉默不語。
“戈飛啊,”秦德勝見狀低聲歎了口氣:“做個中國人對你來說真的就那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