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何處是家(8)(2 / 2)

齊格菲爾德凝視著客廳中央一把歪倒的沙發,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畫麵——甜蜜的家庭聚會因為叛徒的出賣變成了一場噩夢,父親強忍悲痛告別了妻子和自己從未謀麵的姐姐,便從沙發後麵一躍而起,與前來搜捕的德軍展開了一場激戰,而此後他的命運便永遠的和雅利安城聯係在了一起。

比爾並不急於催促齊格菲爾德完成參觀,但是他的眼眸中卻始終充滿著警惕的目光,因為他知道外麵的世界其實並不太平,而且暗處很可能還藏有一雙窺視的目光。

齊格菲爾德在父親的故居盤桓良久,最終還是一言不發的離去,但是一隻蝴蝶卻在門外倔強的擋住了他的去路——它不停地揮舞著翅膀,在他眼前繞來繞去,好像是在說:“快點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又是蝴蝶,難道這就是我的宿命嗎?”齊格菲爾德一想起父親曾經給自己講過的故事,便不由歎了口氣。

蝴蝶似乎聽懂了他的無奈,扇著翅膀遠遠的離去。

回到旅店簡單洗漱一番後,齊格菲爾德便披著一條浴巾坐在床上發起了呆,他的心口處殘留著一道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痕,一如他的眼神,痛苦而又傍徨。

“如果你父親那天主動逃跑的話,或許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情了。”比爾在一旁說。

“不,你錯了。”齊格菲爾德黯然道:“他從來不會逃避責任,而且總是把別人的利益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所以就算時光倒流,他也不會改變決定。”

“可是這種犧牲有意義嗎?”比爾說:“他和帝國政府明爭暗鬥了幾十年,結果到頭來卻照樣難逃一死,而且他所追求的事業也失敗了,第三帝國不但沒有滅亡,反而變得更加強大,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他選擇的是一條錯誤的道路嗎?”

齊格菲爾德默不作聲。

“我們明天一早啟程去慕尼黑,所以你最好早點休息。”比爾說。

“是不是太急了?”齊格菲爾德有些驚訝。

“按照我和阿爾伯特叔叔的約定,再過幾天就是我返回雅利安城向他報告的日子,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須將你安置到一個安全的地點。”比爾說。

“你要離開我?”齊格菲爾德蹭的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

“別緊張,我隻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等我辦完了事情還會回來的。”

“那些人會讓你回來嗎?”齊格菲爾德突然抓住了比爾的手,後者立刻從他冰涼的手心裏感受到了一絲恐懼。

“埃爾文,你在害怕?不,這一點都不像你……”

“是的,我在害怕,但是讓我感到的恐懼的原因不是流亡,也不是死亡,而是你走以後的寂寞,就好像一個人被扔進了黑暗的空間,看不到未來,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不要擔心,”比爾不由自主的抓緊了對方的手:“我很快就會回來,絕不讓你一個人在外流浪。”

無論齊格菲爾德是否情願,他都隻能接受比爾即將離去的現實,這一夜他始終無眠,而對於未來的恐懼就好像一部電視劇的導演,在他腦海中不停地勾勒出比爾離去後的可怕畫麵。

然而離別的時刻終於還是到來了,第二天下午他和比爾乘飛機來到了魂牽夢係已久的“祖國”,隻是比爾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欣賞的時間,兩人鑽進一輛出租車,很快便來到了郊外一處空曠的莊園。這裏有一棟很大的宮殿式別墅,裏麵擺滿了維特爾斯巴赫王朝時期的藝術品,一看就知道這座別墅曾經屬於某個巴伐利亞貴族。

“你呆在這裏會很安全,廚房裏已經放滿了足夠你享用一年的食物,地下酒窖裏有陳年美酒,樓上的書房裏還有很多精神食糧,黑格爾、尼采、馬基雅維利……這些書夠你讀上一年半載的……”

“可是這個世界裏隻有我一個人。”齊格菲爾德輕聲打斷道。

比爾將憂鬱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片刻後,他才無奈的轉過了頭:“對不起,埃爾文,你能重複一遍自己現在的身份嗎?”

“我的名字叫做齊戈飛,是一個德籍華人,我剛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在柏林的街道上,所以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當我在孤兒院長大成人後便進入了洪堡大學哲學係,在那裏拿到了碩士學位,現在是個自由撰稿人,經常在一些學術雜誌上發表對時局的看法。”齊格菲爾德將比爾教給自己的那一套倒背如流。

“齊先生,那麼現在我不得不與您說聲再見了,但是你要記住在我沒有回來之前絕不能走出這棟別墅的大門,否則災難就會降臨到你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