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娜塔莎鼓起勇氣推開了車門,她順著公路旁邊布滿碎石的小路走到了河灘上,細細的沙子在她腳下不停地發出沙沙聲,但是在咆哮的大浪聲中,她的腳步聲卻微不可聞。
娜塔莎來到了弗萊舍爾身後,對方依舊在注視著奔騰的河麵,似乎根本沒有發現她已經來到了自己身後。娜塔莎稍稍猶豫了一下,便開口問道:“少校先生,您為什麼不去車裏坐著呢?”
弗萊舍爾的身軀猛的震了一下,但是他卻極為緩慢的轉過了身,“您不是要休息嗎?為什麼要跑下來呢?”
“我睡不著,想找個人說說話。”娜塔莎說著,便挨著弗萊舍爾坐了下來。
“那麼您想和我說些什麼呢?”弗萊舍爾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平靜,好像正在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意外。
“您覺得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會很遠嗎?”娜塔莎的聲音裏透著一股疲倦的味道:“曾經我以為自己會成為一個出色的歌舞劇演員,但是戰爭卻毀了我的夢想,現在當我決定追隨你們做些事情時,卻又發現我曾經認為是正確的看法原來在現實麵前顯得非常脆弱,我真搞不通,這難道就是每個人的生命中都必須經曆的痛苦嗎?”
“如果您真的想知道答案的話,那我隻能說,這確實是每個人生命中都必須經曆的痛苦,但是這種痛苦背後卻潛藏著幸福的未來。”弗萊舍爾拾起一塊石子扔進了河裏:“就拿您來說吧,過去您一直生活在布爾什維克的控製下,根本不懂得生活的美好,您隻能被動的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現在不同了,您在布爾什維克和國家社會主義之間選擇了後者,這就意味著您的前途將一片光明,隻要我們打贏了未來的戰爭,您就可以自由自在的選擇自己的生活,舞蹈演員、導演、編劇……隻要您喜歡,無論想做什麼都行,而這些事情在布爾什維克的統治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娜塔莎並不相信弗萊舍爾這些騙人的鬼話,因為納粹主義從來都不允許個人夢想的存在,他們隻會把統治者的欲望強加在整個國家乃至整個民族的頭上。在法西斯頭目眼中,鮮活的生命隻是他們用來實現自己永無止境的野心的工具,舞蹈演員、裁縫、學生……隻要他和她的手能舉起一支步槍,那麼就必須為昨天的元首和今天的統帥走上戰場。
“也許我的命運會發生轉變,但是這些孩子們真的很可憐,”娜塔莎將自己對弗萊舍爾謊言的仇恨埋在心裏,她側著臉,望著河麵幽幽地說:“他們很小就被人從父母身邊帶走,現在又要接受殘酷的訓練,一想到這些,我的心裏就感到很難過。”
如果是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隻要是她膽敢在弗萊舍爾麵前說出這種話,弗萊舍爾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她交給蓋世太保去處置,但是娜塔莎就不同了,她說話時臉上那種憂鬱的表情更加襯托出了她的美麗,弗萊舍爾簡直恨不得一口就把她給吞下去,但是他也很清楚,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自己還需要繼續忍下去。
“安德烈耶芙娜小姐,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弗萊舍爾克製住心頭的欲望,“但是您要知道,我們的帝國現在麵臨的困難非常多,既要開墾出更多的田地,又要建設大量的工廠,這些事情不僅需要很多的人力,也需要大量的時間,所以如果那些獲得自由的囚犯們將時間浪費到照顧孩子這方麵,這無疑是一種犯罪,所以我們的統帥閣下才決定幫助他們解除這個煩惱,他們的孩子將在撫養所裏按照日耳曼人的標準接受嚴格的訓練,並最終成為帝國未來的棟梁,對那些囚犯們來說,這種好事可不是天天都能遇到,所以您隻要想通了這個道理,我想您的煩惱也就不會存在了。”
強盜總是喜歡給自己的野蠻行徑披上一件合理的外衣,弗萊舍爾也不例外,他那些無恥的言論在娜塔莎聽來簡直就是汙言穢語。但是為了起義計劃的成功,她也必須忍下去。
“也許我是應該好好想明白這個道理。”娜塔莎對弗萊舍爾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笑容:“少校先生,很多人都說您是個肚子裏沒有多少墨水的野蠻人,但是為什麼您給我留下的印象卻並不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