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人紛亂地大喊,彙聚成天崩地裂的聲響,震動著荒城。
獨木舟上的姚重華慢慢睜開了眼睛,忽然歎道:“大荒皆稱我為梟雄,然後懾服人心的手段,我哪裏比得上此人啊!”
覡子羽淡淡道:“少丘生性雖然淡薄,卻是聰明絕頂。當年,很多人都曾經欺辱過他,然而他卻既不還手也不抗爭,因為他要的東西跟他們不一樣。”
“哦?”姚重華大感興趣,“他要的是什麼?”
“酒。”覡子羽道,“論起偷酒,空桑島少年中無人能及。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他想做的事,會比任何人做的都好,他不在意的事情,無論受到多大的損失都不在意。”
姚重華心中一凜,皺緊了眉頭:“你覺得……爭霸大荒可是他現在想做的事麼?”
“梟雄之態畢露無疑。”覡子羽冷冷道,“他知道自己最大的資本是什麼,因此才會做出這等邀買人心之舉。有這一萬人在手,即使您不放他,終究會有人會想起他的價值。”
姚重華悚然一驚,緩緩盯了一眼船頭的日影——微微斜過半分。
他霍然而立,朝著大伾城一聲長笑:“小弟,時間已過,你既然不決定,愚兄也實在無奈。這就去啦!小弟多多保重。”
他抱了抱拳,一臉遺憾的笑容。
少丘回過頭盯著他,淡淡道:“君上走好,大荒風急浪高,小心失足。”
“不牢掛懷,不牢掛懷,愚兄一定會好好保重,爭取到明年的此刻,來大伾城緬懷你。”姚重華嗬嗬笑著,遙遙一拱手,元素力催動,獨木舟掉頭而去。
覡子羽站在舟尾,朝少丘深深地一瞥,喃喃道:“此地一別,萬裏長征,從此寂寞一人了。”語中不勝孤單落寞之意。
大伾城的眾人凝望著他們走遠,眼中露出落寞之色。無論如何,最後一個希望破滅了。
“你滿意了麼?”甘棠冷冷道。
少丘詫異地望著她。甘棠哼道:“自由,尊嚴,不是你要的麼?滿足了你心願,卻要一萬多人來殉葬。”
少丘心情整不好,心中騰地燃氣一股怒火,怒道:“難道我是因為自己才拒絕的麼?”
“為什麼不是?”甘棠大聲道,“明明可以假裝答應他們,騙這廝解開封印,然後殺他個屁滾尿流……”
“這不是我會做的事!”少丘喝道,“我拿著這一萬的名譽和他盟誓,然後出爾反爾麼?”
甘棠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厲聲道:“你知不知道這些人為你失去了什麼?僅僅是一條命麼?他們的部落失去了振興的希望,他們的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兒子,他們的妻子失去了自己男人,他們的孩子失去了自己的父親!他們一家人,一族人從此孤零零地暴露在了仇敵的刀劍下,十六個部落將因為你的一念之仁,在殺伐紛爭的大荒中遭到滅族的命運!你對得起他們麼?”
“還有,”她深深地瞪著他,“我也失去了振興黃夷部落的熱血與希望,從此以後,我的部落將再也沒有崛起的希望,隻能在別人的屠刀下苟延殘喘,一個個像野狗一樣死掉。我的一切努力與奮鬥化作了泡影……這一切,全因為你。”
歸言楚和木扶桑等人黯然長歎,戰士們卻默然無聲。荒城靜謐,安靜得讓人心碎。
少丘木然無語,身體卻在顫抖,良久才喃喃地道:“我隻是……想坦坦蕩蕩行走於天地間,或者死於天地間。”
他悲哀地望著這群沉默的戰士,淚水忽然奔湧而出,心潮動蕩,不可遏抑。
便在這時,那隻獨木舟又回來了,姚重華一臉愁容地站在船頭。甘棠一肚子氣沒地方出,大罵道:“偽君子,你又回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