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想也不想就拒絕道:“不成,我死則死耳,怎能再有辱玉兒你的清白?”
他深深吸了口氣,讓冷風灌進咽喉,感覺刺骨的冰涼,繼續說道:“玉兒,有你這樣一個好妹子,是我丁原最可自豪的事情之一。
“丁哥哥沒有蘇大叔那般的本事,從來也幫不了你什麼,卻也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蘇芷玉聽丁原拒絕,淒然道:“可是丁哥哥,你可知道,倘若你不在了,玉兒又哪裏會有幸福可言?玉兒隻盼望你能和雪兒姑娘白頭偕老,比翼雙飛,可如果你真的走了,卻教雪兒姑娘怎辦,教玉兒怎辦?”
或許是知道聚日無多,或許是心憂丁原之傷,蘇芷玉將少女的矜持勇敢放下。
丁原即使是鐵石心腸,聞聽此言,又如何能不動容?
他仰麵朝天,一任飛雪冰冷的飄落在臉上,苦笑道:“玉兒,你何苦如此,丁哥哥不值得你這樣!”
何苦如此?
這一問題,困擾千百年來多少癡情男女,又有幾人可以勘破,可以解答?
蘇芷玉的珠淚再不能忍住,隨風滑落,滴在潔白無瑕的雪地上,再不見蹤影。
夜風飛翔,大雪彌漫。
蘇真與水輕盈夫婦悄然站立在水閣長廊上,默默注視著遠處的丁原與蘇芷玉。
“情為何物,卻教青山白頭?”
水輕盈幽幽一歎,輕輕握住夫君的大手。
蘇真哼道:“丁原這個笨蛋,老夫的寶貝女兒有什麼不好,他卻偏一心想著姬老鬼的孫女!那丫頭縱然不錯,可姬老鬼焉能答應?”
水輕盈微笑道:“真哥,當年我們兩人的情形,不也是與丁原今日一般麼?幸運的是我們終究能在一起,而丁原卻隻剩下最多三五年的壽命。”
回憶起當年與妻子衝破重重阻力,超越正魔世俗的界限攜手白頭,蘇真冷峻的麵容上,也不禁浮起一縷淡淡的笑意,回答道:“正因如此我才沒有遷怒丁原,要換成旁人,哼,敢欺負玉兒,除非是他不想活了!”
水輕盈早知夫君脾氣,搖搖頭含笑道:“有你這般的爹爹,將來還有哪個小夥子敢娶玉兒?”
蘇真罕有的苦笑道:“你沒看出來麼,就是丁原死了,玉兒今後也不會再嫁人。她外柔內剛極有主見,十足的像似你當年。”
水輕盈神色一黯,低聲道:“我如何不知,倘若丁原能夠活著,玉兒的事情或可有轉機。一旦丁原真的不治,玉兒恐怕真要孤老終生。”
蘇真道:“然則你我又能如何,對於丁原的傷勢,我們已經竭盡全力。可這小子肆意妄為,居然同時修煉正魔兩道的頂尖心法,這回再有十顆九轉金丹,也救不了他!”
水輕盈何嚐不清楚,她凝望漫天的雪花徐徐道:“為了丁原,也是為了玉兒,我們無論如何也應想出救治的法子來,否則你我終生難安。”
蘇真搖頭道:“所有的法子都想過試過,明日丁原就要回山,急切間,老夫還能有什麼辦法?除非天意冥冥,對丁原自有垂憐,或有一線生機。”
水輕盈猶豫一下,輕輕說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或可救了丁原。我隻怕真哥你不肯答應。”
蘇真一怔問道:“還有什麼法子,你為什麼不肯早說?”話剛出口,他立刻醒悟妻子的心意,臉色一變道:“不行,絕對不行!”
水輕盈苦笑道:“真哥,這是最後一條路了。如果能夠救得丁原,能讓玉兒重展笑顏,輕盈即使有所犧牲,也心甘情願。”
蘇真默默不語,雙拳緊緊攥起發出清脆的骨節聲。
水輕盈道:“你不必太擔心,輕盈已經把所有的利害都考慮過,應有幾成把握,才會向你提出。”
蘇真沉聲道:“六十多年前你反出天一閣,執意與我成親。當時天一閣便放下話來,永不許你再踏進南海一步,否則格殺勿論。“如今六十多年過去,天一閣對你我的仇視依然,你再登門求醫,豈不是自投羅網?就算她們不殺你,也勢必要淩辱譏笑一番,這口氣老夫又怎能咽下?”
水輕盈目向南方,徐徐道:“天一閣號稱海外三大聖地之一,素以正道魁首自居。輕盈是先師的得意弟子,為她老人家寄托無限期望。結果輕盈忤逆先師苦心,不僅曾光大門戶,反嫁給了天陸最負盛名的魔頭,天一閣恨我亦是當然。”
蘇真冷笑道:“什麼正道魁首,魔道巨孽,都是那些偽君子的欺世之談!”
水輕盈望著丈夫,說道:“輕盈能與真哥白頭偕老已心滿意足,但終究師門恩重,輕盈內心總存愧疚。可這些年來,輕盈一直沒有勇氣再登南海,這亦是輕盈惟一的遺憾。“乘著丁原的事情,輕盈也想將師門恩怨一並了清,從此心底坦然,再無牽掛!”
蘇真麵色冰冷,良久才說道:“但這件事情,也不可與丁原的傷勢混為一談。倘若天一閣曉得你我有求於它,還不知道會如何刁難!”
水輕盈知道蘇真心意已動,但他一生高傲不肯低頭,要他為丁原上天一閣求醫,直比一劍殺死自己還難。
於是她微微一笑道:“現今的天一閣閣主是小妹的師姐安孜晴,當年與輕盈私交最篤,想來她不會過分為難於我。況且,丁小哥對玉兒的救命之恩何其深重,你我焉能為一己之私,而眼睜睜看著他走火入魔?就算是為了玉兒,這一次南海之行也應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