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三排長一槍托將裝滿了手榴彈的彈藥箱砸開，貓著腰，把一個個手榴彈捆成一捆，綁在腰上，喝道，“都這樣，都給我紮起來，一會實在不行了，老子先上，大不了同歸於盡，就是不能讓德國坦克衝破我們的陣地！”
戰士們默默地依樣而行，捆紮著手榴彈。在目前火力排用光了反坦克彈的陣地上，這些捆在一起的玩意確實是樣不錯的選擇，威力足。隻不過，要想把這捆在一起的重家夥送到坦克的身下，需要用的，是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增援還沒有來。對麵的敵人倒是準備好了衝鋒，上百個德國士兵躲在三輛坦克的身後，慢慢接近陣地，終於，加速衝了起來。
“娘的，是時候了！”三排長狠很地吐了口唾沫，扭頭看著身旁的兩個老兵：“三輛坦克，兄弟，咱們上？”
“上。”其中一個老兵的嘴唇顫抖著，吞了口唾沫艱難地響應。另一位，則重重地點頭。
三排長笑著拍了拍嘴唇有些顫抖的肩膀：“都這時分了，還哭喪個臉幹啥？來，給爺們兒笑一個！吼一吼，咱們一起衝出去，多豪邁！”
這位老兵鐵青著臉，嘴唇不抖了，用力道：“爺們賣身，不賣笑！”
說話間，槍風彈雨已交織成一片。德國步兵，已經跟隨著三輛坦克突近了！行在前麵的坦克開始加速，以它們的速度，最多幾十秒後，就會衝進陣地。
三排長和兩名老兵緊緊各抱著一捆手榴彈，在他們身後，還有三個同樣抱著成捆手榴彈的戰士隨時準備補位。看著坦克越來越近，三排長一聲“衝”，三人猛地躍出戰壕，向坦克撲去。
漫天炮火中，三排長如箭支前衝的身影猛地帖上了一輛坦克，在成捆手榴彈狂烈爆炸響起前的一瞬間，三排長在哈哈大笑……
這時上，奔到營部去要增援的周一波，並沒能完成任務，他趕到營部的時候發現，營部焦黑一片，除了數個猶在冒煙的彈坑外，已經空無一人。找不到人，周一波決定自己回來。
三排長說過，讓他回去收屍。周一波是個實在人，隻簡單地想到，收兄弟們的屍體，自己必須完成。
等他跑回陣地時，三排長已經不見了。除了在戰壕裏仍在拚命開火的二三十個人外，就隻有陣地前沿三輛燃燒著的坦克殘骸，以及……數十具有敵有我的屍體。燃燒的坦克依然頗為猙獰。周一波聽說過，這些坦克沒有軍內的坦克好，可是，對於步兵來說，這樣的坦克就是噩夢。
“排長，三排長。”周一波叫，他想把營部沒人了的消息告訴出去。可沒人搭理他，陣地上依舊是一片槍的撕吼聲。遠處被打下去的敵人又歪歪扭扭地倒下了幾個，剩餘的人迅速躲藏好消失在視線內。
周一波大叫著挨個翻屍體，他想把三排長找出來。戰壕裏沒有，那就在戰壕外了。他匍匐著想翻出戰壕，卻被一位老兵一把抓了回來。“兔崽子，活夠了！”
“我找三排長。”周一波說：“我得報告我沒找到營長，營部沒人了。”
“不用找了……”老兵疲憊地搖搖頭，拿出一支斷手塞到周一波懷裏：“大個點的就隻有這個了，我剛才揀回來的。其他的，你不用收拾了，到處都是”老兵指著戰壕裏外說。
周一波呆呆地抱著斷手，順著老兵的手四處看，他看到的，隻有遍布戰壕內外的驚心動魄血汙，大多數都隻是分辨不出形狀的碎塊……
“三排長抱著一捆手榴彈衝出去。換了一輛坦克。”老兵歎了口氣，拍了拍周一波的肩膀：“不然。咱們這個陣地早他媽完了。”
用手指了指外麵，老兵道：“準備吧，這次進攻打退了，他們再發動還得花些時間。你也別想了，兄弟們在哪裏躺著就讓他安靜地躺著，咱們反正要去陪他們，多殺幾個比幹什麼都強。”
這時是戰場間歇，交火聲差不多都停了下來。周一波默默地收集著武器和彈藥，一邊將一個放在旁邊捆紮好的手榴彈捆放在自己身邊。
才幾分鍾吧，隨著一陣“來了”“準備戰鬥”的聲音，周一波探了探頭，陣地下方的德國人又開始組織進攻了。眼看兩輛坦克向陣地衝來，看著在坦克後麵狂呼呐喊的德國步兵。他猛地坐在戰壕裏，大口地喘著氣，目光無助地看著老兵，顫抖著聲音道：“敵人要上來了。”
“是的……”老兵又歎了口氣，目光裏閃動著一種叫“憐憫”的光，順手摸出包揉成一團的煙來，每個人丟了一支，大家把煙點上，深深地吸著，感受著煙氣在肺裏的流動，每一個麵對死亡的戰士都使勁吸著——
那是一種活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