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文玉亦板起俏臉，嚴肅地說：“我說，你們腦子僵化、頑固，死抱著那沒實際作用的軍階卻不知變通……可惜了，可惜百萬慷慨男兒，卻被你們這些駐蟲害得不能為國立功，空受人嘲笑！”
“我，我們……”潘寅久終於爆發了，大聲道：“澎師座，你把話說清楚，否則……”
“否則怎麼了？”澎文玉眉一挑，看他半晌，才籲了口氣道：“聞貴軍悔於內戰20年，所以出川抗戰，卻不受待見。今我大逆軍屢敗日寇，又占有廣大地盤，糧草俱足。我倒是奇怪了，邀你們一齊去打日本鬼子，倒弄得好像要害你們一樣……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潘寅久默默地垂下眼簾，然後又慢慢地抬起來，迎上澎文玉的雙眸，鄭重地說：“潘某冒味，剛聽長官言的長期駐軍，還請詳加分說！”
“是擔心被吞並吧？”澎文玉撇撇嘴，揶揄道：“說實話，就貴軍那些裝備，我軍也看不上眼。”
“那又是什麼？”潘寅久苦惱地皺起了眉頭。悵然片刻，苦澀地一笑：“請指教。”
澎文玉欣然笑了起來。
“裝備不行，人卻都是個頂個的好漢！”澎文玉一鼓作氣，語氣裏絲毫不加以吝嗇讚美地說道：“潘團長，不瞞您說，我敬貴軍作戰時英勇，是真正的軍人。我不忍看這樣的大好男兒因為武器的原因枉死沙場……恰好我軍手上也有大量日寇裝備，無論將來合並與否，今天我澎文玉在這裏說，要力促我軍將繳獲裝備支援予貴軍。當然，要是貴軍也有意與我軍一齊並肩作戰，文玉更加欣然了！”
潘寅久目瞪口呆地聽著他說，如同在聽一樁奇聞。待她說完，咽了咽口水方道：“當真？”
澎文玉有些哀傷地凝視這個突然激動起來的漢子，忽爾啟齒一笑。向他輕施一禮：“放心好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潘寅久聽了聳然動容，更形激動了。澎文玉看了笑道：“冷靜。潘團長，今天這些話還多是意向，要請潘團長轉告貴司令後才好做出最後定奪。另外，也請轉達唐司令一句文玉私人話語……自己的事，一定要自己做主。”
澎文玉說完，轉頭看向窗外。她不忍看到這員戰場上的虎將聞聽送武器時的那副臉上盡顯貪婪的樣子。
潘寅久懵了。風風雨雨他見的多了，為了利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事也見得多了，向來都是他和別人爭利，乍然碰上這麼個人，說要把大筆的武器彈藥雙手奉上，反而弄得他不知所措了。
許久許久，他臉上的神色從容下來，正色道：“好，既是長官還看得起我川中弟兄，今兒個潘某人便是拚著在唐司令眼裏吃裏撥外，也要為師座把話帶到。”
“妙啊！”澎文玉擊節讚賞：“這個回答夠犀利，不過……會不會太杞人憂天了一點兒？”
潘寅久啼笑皆非，他搖搖頭道：“澎長官說笑話了，官場事……咳，請澎長官放心，潘某一定把話帶到。”
“我知道你的為難處了。”澎文玉撫掌笑道：“常聞一將功成萬骨枯，做大事就該殺伐決斷。義氣是江湖人的根本，卻是成大事者的致命缺點。潘團長若帶話不便，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對。”
潘寅久靜靜地聽著，毫不客氣地指出：“澎長官今日個找我，不就是要潘某人帶話的麼？”
澎文玉莞爾一笑。悠然道：“人之際遇，起起落落，潘團長以為然否！”
“說得是！”潘寅久神色凝重地深深地看她一眼，俯身向前，斷然道：“給我一天時間，無論成敗，我定當有消息。”
潘寅久說完，抱了抱拳，一轉身便推車門走了出去。
澎文玉雙目微闔起來。許久，她收斂了思緒，麵對著窗外，開始靜靜地檢索、核對著今日談話的內容是否有錯漏。
第二十三軍(軍長潘文華)，轄第第147師(師長楊國楨)，第148師(師長陳萬仞)
第二十一軍（軍長郭勳祺），轄145師(師長饒國華)，第146師(師長劉兆黎)
遠遠地，145團團長潘寅久正在對144團團長楊育岷低聲說著什麼……
澎文玉見了，微微一笑，取出一支摩爾香煙挾在她的指尖，淡淡煙霧繚繞著這個俱有百折不饒心態的女人臉前，人淡如菊，心素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