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來了一支鶴骨笛。
那鶴骨笛果真十分精巧,通體翠□流,獨一點殷虹,沁得血珠一般,遲譽言它名喚“相思令”,相思令是詞牌名,亦可喚做長相思,正是李太白曾做之詩。
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宿昔從不喜這樣傷感離別之語,然而長相思字字摧心肝,免不了時時觸動情腸,遲譽贈他長相思,以訴相思之苦,他回以常相見,長相思,長相見,如此兩相依偎,歲歲合歡。
真是極好的寓意。
長相思被他把玩在手中,正暗自出神,忽而房門被推開了,隨即而來的便是陣陣幽香,宿昔眉尖一挑,果然是遲譽,手裏捧著一雙梅瓶,瓶中供著含苞欲放的碧色梅花。
“爵爺何必做這棘手摧花之人。”宿昔放下長笛,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兩人隔了一個小幾,遲譽把梅瓶放到小幾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今年天氣並不是很冷,碧色檀心梅竟也開了,所以折了最好的幾枝來給你看。”
“我與爵爺一同去梅林也是一樣的。”宿昔正一正身上滾邊鶴氅:“又不是長在了這榻上。”
他從前因身上經絡阻塞,時常覺得渾身發冷,冬日更是難熬,遲譽度了這麼久的真氣也好轉許多,不再那麼畏寒了,成日裏四肢也不總是冰冷的,隻是習慣了冬天把自己裹成團子躲在暖榻上,若真要他離了暖榻地龍走到外麵也沒什麼。
“梅瓶多是成雙成對,這彩頭實在難得,所以拿來你看。”遲譽道:“這梅瓶還是先帝賜下來,我轉贈了你一尊的,你留在府裏,怕是早已忘了罷。”
“爵爺給我的何止一尊梅瓶。”宿昔看他,唇角已不自覺帶了笑意:“從前的河蚌,相思令,還有…一顆真心。”
遲譽不說話,低首擺弄瓶中綠梅,宿昔心下暗暗吃驚,又讚道:“這梅瓶是素白的,插綠梅真是好看,反而比那些美人斛多了幾分素淨出塵,爵爺好眼力。”
“你可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遲譽忽而問。
“一月……初七?”
再過一月就是除夕了,這一年春節來得格外晚些,宿昔記得清楚。
“再過五日,就是是我們成親的日子。”遲譽正色。
宿昔試探一句:“所以……”
“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遲譽忍不住笑,擺了一對龍鳳喜燭到小幾上點了,問:“這是成親當日洞房時……你且看合不合心意”
宿昔呼吸一滯,強笑道:“爵爺何須問我的意思?”
“成親是你我二人的事,我不問你,要去問誰?”遲譽微笑,起身走至他身邊,屈身半蹲下去。
與他四目相對,宿昔稍稍後退,他既要與遲譽成親,自然不在乎這些親近舉動,隻是要裝出清高不情願的樣子來勾REN,遲譽一手探到後麵覆住他腰背,接著道:“你這樣神色,莫不是對我準備的不滿意?”
“是單單對這喜燭不滿意,還是……對這洞房不滿意?”
他笑的狡黯,那樣子與素日全然不像,宿昔心下已明白幾分,冷笑道:“爵爺也知五日後便要大婚,急什麼,若真是嫌為夫無法滿足了你,也無須擺出這張急不可耐的臉來。”
往日他是遲譽府裏文客,然不代表他會甘心臣FU於下,遲譽心知肚明,不在這問題上與他過多糾纏,隻笑道:“你也看出我急不可耐了,不如我們先試試,免得到時候……王妃還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就不好重來了。”
“我可以悔婚?”宿昔眼睛一亮,徑直道:“悔婚是抗旨,我如今在夙朝混一口飯吃,得罪了夙慕,對自己可沒有好處——”
“我記得你現在是在霜遲——我的地盤!”遲譽暗暗咬牙切齒,扣住他膝蓋,手臂用力,俯上去吻他的唇,宿昔不躲,隻微微把頭偏開了,咯咯笑道:“夫人何須這樣心急……五天後便要大婚了呀?”
他笑的天真,龍鳳喜燭的火光映著半張臉明明昧昧,格外透出一股子旖NI,檀心梅的香氣渲染進燭光裏,比生平聞過的任何香、料都要醉、人,燭光裏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光彩熠熠,從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遲譽忍不住俯身到他頸間摩CA,含糊不清道:“這可是你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