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書聲音虛弱,向來有神采的眼睛也慢慢闔上,“殿下……珍重,彥書……不能陪你了。”
自四歲起,彥書就被父皇挑來做太子侍讀,如今已經跟在他身邊十八年了,彥書雖然與他同歲,但心性率真,兩人一見如故,相處甚歡,他看待彥書就像弟弟一樣,彥書也視他為兄長。現在隻剩下冰冷的屍體,再也看不見他歡快的笑容,看不見,聽不見,一切都隻是回憶。太子緩緩站起,沒人能看清他此時的表情,他的背脊異常挺直,匈奴人,殺我所親,毀我至愛,今我大齊太子聶華亭,與匈奴死仇,不死不休!那一方銀白的身影,衝入戰場,揚劍長嘯,“殺——”
聲名
景帝十二年,距沂城一役,已經過去三月,那一戰中,大齊太子聶華亭身先士卒,大破匈奴十萬鐵騎。至此,大齊太子之名威震四海,大齊素來受匈奴牽製,此戰太子領兵破陣,收複失城,又破匈奴十城,致匈奴死傷慘重,遠退漠北,送來降書,願舉國為內臣,年年進貢。至於太子私調三十萬大軍至沂城一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也無人再提起。如今大齊太子聲名顯赫,連一貫看之不鬱的左相都噤了聲。齊景帝大悅,允太子入內閣議事,將三萬齊軍交予太子。由此,太子聶華亭之名舉世無匹。
“從前的太子殿下還猶有溫煦,但現在太子殿下臉上就沒露過一絲笑容,東宮的宮婢們膽戰心驚的。前兩日,綠娥還找我訴苦呢,就因為一盞茶沒砌好罰了三天勞役,老天保佑,可千萬別把我調到東宮去。。”
“誰說不是呢,自從沂城回來,太子殿下渾身都陰測測的,誰還敢接近他啊,嚇都嚇死了。”
禦花園兩人竊竊私語,旁邊猶立著兩把……額,掉了毛的掃帚。
“幹什麼呢?不幹活,想偷懶啊!”掌事姑姑一嗓子嚎走兩個嚼舌頭的宮婢。
左相府邸
“太子如今雷霆之勢,剛回來便收攏人心,仗著立了大功,將朝中一幹元老都拉到東宮一派,相爺,您可得想想辦法啊,不能讓東宮繼續坐大,不然等太子繼位我們必討不到好處。”下首的人麵露憂色,又急躁。
“急什麼?不過是個未成氣候的毛孩子,老夫官海沉浮這麼多年,還未見有人能從老夫手下奪得一席之地。”左相雖年逾五十,但麵色紅潤,五官幽深,一雙眼更是頗具神采,一看就是個老辣世故的人。
“是,相爺,您這般英明神武的人物,想要什麼得不到,太子不過是個小角色,您自是有應對之法。下官以後還得仰仗相爺您啊。”下首的人立馬變了一副諂媚的樣子腆著臉溜須拍馬。
左相摸著胡子,似對這話十分滿意,“你對我忠心耿耿,我自會護你。過幾日皇宮大宴,你家的那個女兒不是還沒有訂親麼?你將她好好打扮打扮,帶過去。”此次皇宮大宴,宴請的自是達官顯貴,明麵上是為了太子回歸接風洗塵,實是東宮妃位空缺,為太子選妃罷了。太子已成年,但東宮卻無一人,是以朝中臣子紛紛諫言為太子選妃,齊景帝耐不住紛至遝來的奏折,無奈之下舉辦了這場宴會。屆時各家貴女將盛裝出席,供太子挑選。
下首之人一聽此言,連忙應承下來,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自家女兒若能選上太子妃,他這個做父親的麵上也有光啊。
左相未說話,隻是笑著,手輕輕叩著案桌。
正月十二,皇宮大宴,由於前兩日剛下過雪,整個皇城都處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進出皇宮的轎輦絡繹不絕,偌大的皇城張燈結彩,宮婢來往,好不熱鬧,實是一片潔白之中的盛景。東宮朝華閣屋頂結了幾個冰棱子,凍得那叫一個結實,白白閃閃的,十分應景。不知這幾個倒黴的冰棱子是怎麼得罪太子了,太子殿下非要把他們敲掉,累得一幹下人上房頂的上房頂,拿戧刀的拿戧刀,幾番折騰,忙活得冬日裏的寒氣都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