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縈塵,已是斬卻塵緣的縈塵,夫人以無上的智慧,斷去了她身上的每一根絲線。許遜,你與她情緣已了,夫人亦絕不會再讓你將她帶入塵俗。”諶母慢慢地說道,“徒兒,忘了她吧。你命當傳我衣缽,將淨明宗發揚光大,成為道門的一代宗師!”
許遜沉默許久,終於冷冷地道:“不!我要去找她。什麼天命運數,都與我無關,我隻知道,我對她的感覺,絕不是任何人可以改變的,就算這份情感完全是天命導致的結果,我也隻會更加地珍惜它,並為此而感激天命的存在。”
劍光一閃,他破空而去。
看著他那急掠而去的背影,諶母低聲歎道:“徒兒……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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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之上,昏昏暗暗,不知多少的小舟,載著死魂在河上飄去。冥河岸邊,有一個小橋,橋名“奈何”,孟婆便是坐在奈何橋頭,給每一個路過的鬼魂都倒上一碗湯。
同一件事做了數千年,便是再大的熱情,也會給磨滅了,孟婆也不例外,她一邊倒湯,一邊耷拉著眼,看上去比這些渾渾噩噩的初死鬼魂好不了多少。
一個身影站在她的麵前,她又倒了一碗湯。
這人端起湯來,卻沒有喝,隻是好奇地問:“為什麼大家都要喝這個?看上去一點也不好喝。”
安靜久了,突然有人說話,倒把孟婆嚇了一跳,抬頭看去,卻見說話的是個女子,這女子長得秀麗好看,神情間帶著迷惑,身上散著幽蘭般的體香……
體香?
鬼魂哪來的體香?
孟婆盯著她看了一會後,伸手奪過湯來,忍不住罵著:“咄,明明沒死,還跑來跟我這老婆子瞎鬧騰。去、去!”
“我沒死麼?”女子像是很不解,“這麼說,我就不是鬼了?可我不是鬼,卻又是什麼?”
“不是鬼,自然就是……”孟婆頓住,說不下去了。眼前這女子,有形無影,雖不是鬼,卻也談不上是人。骨秀清妍,卻又不是天仙,無羽無角,也不像是妖靈……
孟婆轉身喊道:“牛頭馬麵,給我出來!”
兩個黑影從冥河中飛出,晃著頭叫道:“什麼事,我們可是很忙的,不像你,隻要在這伸伸手就行。”
“看看你們給我帶了個什麼怪東西?”孟婆伸手指去。
牛頭與馬麵看向那女子,登時也吃了一驚。牛頭說道:“也不見得就是我們帶來的,四州十類,每天都不知要死多少,我們哪有工夫一個個去勾?大多是讓它們自己投來,實在冥頑的,才由我兄弟二人出麵。”
馬麵點頭:“就是就是,我們可是很忙的,判官大人在等著我們交差,可下麵的牌局還沒結束呢!”
“打不死的兩懶蟲!”孟婆罵道,“不管她是你們勾來的也好,不是你們勾來的也好,反正你們給我把她弄走。”
“可我們連她哪來的都不知道,又該把她弄到哪去?”“說不得,隻好先帶去給判官大人看看再說。”“可下麵的牌局……”“反正你我都是輸家,這是突發事件,也算不得你我逃了賴帳。”“兄弟你真是太聰明了!”
兩個家夥商議完畢,伸手一扔,兩根鎖鏈套住那女子,就往冥河的另一頭飛去。
一個時辰後……
森羅殿中,掌案判官冷汗直流,不停地翻著文薄。文案之上,秦廣王眉頭緊皺,看著案下的女子。那女子正不住地打量著四周,像是覺得頗為新奇。
“大人,”判官擦了擦汗,向秦廣王稟道,“屬下翻遍了生死薄,實在是不曾找到一個名叫縈塵,且今日當死的。便是不當死的,也沒有一個對應得上。”
秦廣王朝那女子喝道:“你真的叫這個名字?”
那女子被他一喝,身子縮了縮,怯怯地不敢吭聲。秦廣王咳了一下,聲音放小:“你真的叫這個名字?”
“嗯,我隻記得自己叫縈塵,別的就都記不起來了。”那女子小聲應著,看上去頗為委屈。
這卻該如何是好?秦廣王搓著太陽穴,考慮著是不是該把這個包袱扔給十殿閻王中的另外九個。就在這時,卻見一鬼吏進來稟道:“大人,太微天玉清宮玉女郭密香,手持王母娘娘書信,前來求見大人。”
秦廣王大吃一驚,連忙命人將她請了進來。王母娘娘如今已是實際上的三界之主,又豈是他得罪得起的?
郭密香進入殿中,淡淡地看了縈塵一眼後,便向秦廣王遞上書信。秦廣王拆信一觀,接著便鬆了口氣,向郭密香說道:“原來這位縈塵姑娘,乃是瑤池玉女,難怪已在生死薄上除名。既已弄了清楚,姑娘將她領回便是。”
“多謝王爺!”郭密香微微地施了一下禮,伸手將縈塵手腕扣住,拉著她緩緩退開。
待兩人一起離去後,秦廣王仍然立在那裏,沉默不語。掌案判官在旁邊小聲地道:“大人,就算這位縈塵姑娘真的是玉清宮玉女,既然已進入冥府,又豈可隻憑一封信便讓人領回?而且,看縈塵姑娘的神情,分明就不認得郭姑娘……”
秦廣王苦笑道:“豈止是不認得?郭密香剛才牽住她的手腕時,暗中種下了五蠱追星術,分明便是怕她逃了。隻是,既然有王母的書信為證,我們也就裝作不知便是,玉皇剛剛登位,人心不穩,九重天上的事,我等還是莫要幹涉的好。”
話音剛落,卻見那名鬼吏又跑了進來:“大人,上元天玉女宋辟非前來求見,說是上元夫人身邊有一個叫衛縈塵的玉女,不慎誤入地府,請大人允許她領回去。”
秦廣王與判官相顧愕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