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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祭

作者:流雲南行

文案:

空無就是在這樣一個夜裏走進了我的視線,他提著昏黃的宮燈從永巷的盡頭朝我走來,手中的宮燈被風吹的一明一暗,素淨的白色長袍隨著夜風款款律動,如同仙人。

“空無,宮牆之外是什麼地方?”

“空無,幫幫我...”

“空無,你能帶我去哪裏...”

“空無”

“空無”

“空無”

......

☆、第一章 無邊夜景獨憑欄

深秋,已經瘋了許久的趙夫人同我一起坐在幽思殿的石階上,她垂頭一邊玩著自己的發梢,一邊“彌薩…彌薩…”一遍又一遍的叫著我的名字,不知疲倦。無聊時我便一聲接著一聲的應答著。而今天我卻沒有應聲,隻是仰麵看著灰暗的天空,空中飛來一群不知名的鳥兒,它們在幽思殿的上空盤旋了片刻,留下了幾聲哀怨的啼叫和一些灰色的羽毛,而後飛向遠方。我起身朝它們飛走的方向追了數步,最後停在了幽思殿那巨大而斑駁的門前,我透過門縫看著群鳥的身影消失在天際,而我卻不敢推開幽思殿的大門,即使幽思殿前悠長的宮巷中一個人也沒有。

“彌薩。”是母親在叫我,聲音很輕,母親的聲音總是這樣的輕,我時常想母親若是唱歌該是多麼動聽,可是她卻從來不唱,反而是瘋了的趙夫人時常哼著各種各樣的歌謠。我轉過身看著母親卻不願離開這道巨大的木門,我想推開這道門。

“彌薩,過來。”母親再次喚著我,我終於鬆開了抓著木門的手走向母親。

“母親,幽思殿前是永巷,那永巷的盡頭是哪裏?”我望著母親第一百零一次問她。而她卻用她那隻剩下手掌卻沒有手指的手輕輕摸我的臉,臉上是安靜的笑,她說,“彌薩不要好奇,這裏很好,安寧而安全。”

安寧而安全麼?我轉頭看著台階上的趙夫人,“那趙夫人為什麼會夜夜抱著梧桐樹哭泣?”

母親側頭像在思考,而後她眉頭輕皺,“我也不知道。”

“鄭國的災難近了。”曲夫人的聲音在母親的身後響起,她的聲音平靜的猶如一灣死水,而後她躍過我們朝幽思殿深處走去。風中再次傳來那句我聽了千百遍的話,她說,鄭國的災難近了。

我看著她消瘦卻依舊迷人的背影晃了神。

為什麼美麗的曲夫人會不得父王的寵?

母親蹲下`身與我平視“彌薩,別問了,我們都做了錯事。”

還是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樣的錯事讓母親失了十根手指後還被禁足幽思殿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幽思殿,這裏住著三位不得寵的夫人和一位被王遺棄的公主,我與母親還有趙夫人是被禁足“不得踏出幽思殿門半步”然而曲夫人卻可以自由出入,隻是她也從不曾離開半步,她說隻有幽思殿是最幹淨的。

秋一天涼過一天,再也沒有鳥兒從幽思殿的上空飛過。

無聊時,我在園中將那隻幼時母親為我做的彩色翔翎踢的上下翻飛,趙夫人圍著我歡快的又叫又跳,跟著翻飛的翔翎起起落落,而後愉悅的叫著“一、二、三、四……”樂此不疲。我想這個殿中,最快樂的人當屬趙夫人罷。可是快樂的她卻夜夜蹲在宮牆邊的梧桐樹下哭泣,不明原因。

秋已過去,而冬雪卻遲遲不降。我倚著窗看著漆黑的夜空,天上無星亦無月,今夜的幽思殿靜的出奇。我的右手緊緊握著那隻翔翎,便想起了趙夫人看我踢翔翎的場景不由輕笑,此時我才發覺,今夜並未聽到趙夫人的哭聲,或許是因為天冷了,趙夫人便早早的睡下了,而沒有依偎在梧桐樹下哭泣。就在這時天空竟飄下了雪花,今年的雪比往年遲了一個月。我伸出手想要接住那自窗前飄過的雪花,曲夫人卻出現在了窗外,她伸手接住了雪花,輕輕的說道,下雪了,鄭國的災難近了。

翌日清晨,幾個宮役走進了幽思殿,他們身著墨色宮衣,他們說瘋了的趙夫人昨夜偷偷的跑出了幽思殿,最後凍死在了太子的宮門前,而年幼的太子不知為何便祈求王厚葬趙夫人,幽思殿中所有人今夜可以離開冷宮前往無痕殿送趙夫人最後一程。

夫人們隻是安靜的站在原地沒有說話,母親側頭看著我,宮役們也看著我,此刻那個年老的宮役道:“王女若想去便也去罷,恕老奴多嘴,王女出去後切不可亂跑。”母親默然,而曲夫人卻笑出了聲。

“那是自然。”曲夫人如此說。

我跟在母親身後第一次離開了幽思殿。我出生在這個輝煌的太初宮中,卻在將近十三歲時才第一次踏出幽思殿那斑駁的大紅門,我不認識這個地方,我像個純粹的陌生人,緊張的跟在夫人們的身後,慌亂的麵對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我已經不記得我們穿過了幾道門,走過了幾條回廊,我隻是看著周圍,眼睛一眨不眨,好似想把沿途看到的一切都映在腦中。風卷著落葉在空中盤旋飛舞而後悄悄的落在廊道裏。我蹲下`身撿起了那片落葉。

“彌薩,你在幹什麼?”母親轉過身來問我。

我將那落葉藏入袖中,“母親,我沒幹什麼。”而後快步跟上眾人的步伐。沒人知道我為什麼撿那片落葉,如同沒人知道我有多渴望看看外麵世界,如果可以,我願意將我的雙眼送給那片落葉,在它被風卷上高枝時,幫我看看更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