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新轎停在高門闊簷的王府前,兩頭石獅子呆愣愣地張著大嘴杵在大敞的朱門前。鞭炮聲乍然響起,人頭攢動中眾人紛紛捂住了耳朵,空氣中彌漫開來一股濃到化不開的刺鼻的火藥味。

都說中原女子嬌小靈動,怯如弱柳扶風,嬌似臨花照水。王府的喜娘掀起轎簾,新娘子一個箭步出去,喜娘拎著小腳兩三輪小碎步才跟上。

喜娘小聲提醒:“公主,您需得奴家親自攙扶才可進門。”

新娘直挺挺地立住,比喜娘足高了大半個腦袋。

一雙黑底紅麵,繡著四爪金龍的的皂靴停在新娘的蓋頭底下,唐暮聞到一抹草藥獨有的清苦氣味。聽說淵王是個病秧子,看來是真的。唐白自小身體不好,終日以藥供養,身上也有這樣淡淡的藥味。

“王爺…”

“本王來吧。兆安公主遠道而來,本王理當以中原成親之禮相迎。”

喜娘將紮著大紅花的紅綢布放到夏侯君安手中,退到新娘子身邊攙扶。

新人一前一後走至門前,喜娘小聲提醒,前頭有火盆。

伸手撩裙擺,長腿前伸,跨火盆,動作幹脆利落,一氣嗬成。喜娘勉強合上能塞得下雞蛋的嘴巴,將人扶至喜堂內。

不熟悉的人、氣息和口音努力營造著唐暮所熟悉的那種氛圍。雖然覺得很陌生,倒也沒有背井離鄉的孤苦之感。

三拜之後送入洞房。

等房裏沒了人聲,唐暮大喇喇的岔開腿,扯下蓋頭往床上癱倒。手邊摸到一張紙,拿起來看是一個大紅喜字的剪紙。門上,床頭,桌椅等也都貼上了喜字,龍鳳紅對燭搖曳著金色的光輝。屋內的一應陳設,也是按照中原人的習慣布置的。

為了這場聯姻,王府確是廢了一番功夫的。

支起身體揉揉腰捶捶肩,原來成親這麼累。要是唐白的身體這麼折騰,恐怕連長途跋涉都熬不下來。

肚子也餓的咕咕叫,床前的案上除了花生、桂圓、紅棗,蓮子,還有一盤煮過了的餃子。

唐暮叉腿坐到桌前,包了一整個餃子在嘴裏,鼓著腮幫子嚼了兩下又吐回盤子裏。

“呸呸呸,這什麼呀?”

唐暮用筷子撥弄兩下,沒熟就算了,這裏頭放的餡兒怎麼看起來和平日裏吃的肉不太一樣?湊近聞聞,膻味很重,又不像普通羊肉那種膻味。

餃子吃不了那就隻能吃幹果了。正吃得起勁,房門被輕輕推開,唐暮匆忙摔回床上將蓋頭蓋回到腦袋上坐直身體,擦擦嘴角。

那雙靴子短暫的在床前停頓了下,又轉到桌邊,低笑。靴子走遠,門又被打開,門外等著的下人將一碗紅綠白相間的清湯並一些吃食放到桌上。下人退下後響起房門關閉的聲音。

夏侯君安走回到床前,用一杆秤挑開了紅蓋頭。

眼前的人眉眼清濯,瞳色清亮襯得他臉色越發蒼白。單看眼睛實在看不出這是一個有隱疾的人。想到這裏唐暮咬牙,將唐白這個病秧子賜婚給另一個病秧子,真不知皇帝是怎麼想的。

他屈起同樣蒼白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放到薄唇邊咳嗽兩聲,清冷的指尖拂去唐暮嘴角沾的碎屑。唐暮本能的讓了一下,他不易察覺地笑了一下,收回手。

“按照中原的規矩成親是有鬧洞房習俗的。然本王身體實在不濟,無法與眾位親友逐一盡興。公主遠道而來想來應是還不習慣,因此本王就擅自免了這個步驟,還希望公主不要介懷。”

年輕女子麵皮薄是正常,說是和親不過就是遠嫁。既是遠嫁,計較那麼多無關緊要的事情本就沒什麼必要。

文縐縐的幹嘛?唐暮隻知道自己現在很餓。

“公主餓了吧?”

廢話。

唐暮掃過桌上的點心,直接坐過去用手抓著吃起來。夏侯君安不急不慢的坐過去,盛了一碗湯放在他手邊。

唐暮喊他一起吃,喊完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糟了,忘記變聲了。”

夏侯君安眼中的不可置信一閃而過,微笑應道:“好。”

他這個反應,唐暮心道:嗨,不管了。反正他們這些番邦人也不知道我們中原女子大部分是什麼樣的。中原的女子也不用個個都和他們和親,聲音不對勁他們也未必覺察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