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城東一帶,正碰到一個售樓姑娘很眼熟,蠻像小南。我幾乎是從病床上彈起來,拖著範遊帶我去城東。他迫於我的淫威,推著輪椅,把我偷渡出院直奔售樓處。
我們在售樓處轉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沒看到梁若南,售樓小姐都納悶房市是有多好,裹成米其林還有人跑來看房。我不肯死心,範遊隻好拿著證件好說歹說,指著我信口開河,“你看看人被打成什麼樣了”。硬是從主管那裏調出人事檔案。
檔案裏果然有梁若南。人事說小姑娘看起來挺利索的,嘴也蠻甜,又勤快,隻是腿有些跛,不過客戶看她跛著腳跑上跑下多少有點於心不忍,三四個月下來拿下好幾個大單。人事偷眼看著我們,說這姑娘瘦瘦小小的,不像是能把人打成這樣的啊。不過一個禮拜前,我們這邊強調準備換二代身份證,她說老家沒有人要自己回去辦就辭職了,我們勸她留下來她也不肯聽。
話說到這裏,我就泄了力氣。一個星期前我還在醫院裏無所事事。我從沒想過她會留在s市,她畢竟是在等我,可惜錯過了。我想不愧是梁若南,沒有我也照樣可以好好地活,但這樣想著不免悵然。
一歇下來就覺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也不記得是怎樣被範遊推回醫院。
但我好歹提前出了院,找小醫館拆去大部分石膏,坐上當天的火車去了k市。我拖著右腿的石膏線在k市東奔西走地打聽。拖了警局的人查,才發現根本沒有梁若南這號人。這個身份證是假的。這時候我才發現,偌大一個中國想找到一個人得有多難,況且我甚至不知道她本名叫什麼。我後來想起紅姐說她們是從兩廣過來,又坐著火車,巴士,到梁若南的老家。一頓奔波,一無所得。
我在廣州拆了石膏,發現自己果然還像常人一樣,膝蓋沒有落下什麼大的傷痛,依然可以健步如飛。我忽然沮喪極了。
梁若南在我生命裏至關重要的時候出現,陪我度過了那麼多時光。我們那麼多的喜怒哀樂,那麼多的憂愁糾結。就在我簡直認為我們的生命糾纏在一起、欠與被欠、理也理不清,她卻悄無聲息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我又好像忽然回到兩年前江邊的夜晚,腥臭的暖風吹過,江水無涯,漫天漫野的雜草,星星還像往昔一樣明亮。而我最最珍貴的人不知何方。
我難過地想吐。
如果不是手臂上那道深深的牙痕,我簡直要以為兩年間種種皆是一個荒誕不經的臆想。我們相濡以沫的時光,被汗水和淚水染透的生活,浸著海洛因迷離香氣的夜晚,醉不倒也清醒不能的早晨,一切的一切,難道隻是一場幻夢?她給我的夾帶著痛苦的偷生歲月,是該到頭了麼?
當我終於發現不能離開小南,終於逃脫俗世的枷鎖,終於迫使自己清醒地麵對全部記憶,才發現自己終於失去了她。
我幾乎崩潰,回到k市停留了一個星期。關掉手機,一個人在小房間裏,隻能在夜晚外出活動。曾經的那些街道並沒有太多改變。我想起梁若南在這裏風光的樣子,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