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美國的戰略重心一直在歐洲,並把蘇聯作為其主要對手,因為歐洲有美國最主要的盟國英國和法國,歐洲也具有可供美國利用的雄厚的工業基礎、大量的人力資源和許多重要的軍事基地,還有靠近歐洲的中東廉價石油。而現在,美國的軍事力量在朝鮮大量消耗,而蘇聯則養精蓄銳坐山觀虎鬥,這絕對是一種戰略上的本末倒置。而此時,在克裏姆林宮,蘇聯人對這一切正洞若觀火,斯大林捏著他的大煙鬥正笑彎了腰呢……
中朝軍隊雖然未能將“聯合國軍”趕下海,但在戰場上仍顯示出強大的戰鬥力,使美國軍政高層感到自己深陷一場無法打贏的戰爭之中,美國政府終於達成了痛苦的共識:“隻有傻瓜才會在碰都沒碰共產主義世界的核心的情況下,同中國發生對抗。”美國國務卿艾奇遜也聲稱:
在朝鮮,“我們正在同錯誤的對手交戰,我們打的是第二梯隊,而真正的敵人是蘇聯。”
蘇聯對盟友的態度雖然讓人齒冷,但它在西方麵前拙劣的表演卻讓西方各國對其即敬畏又蔑視。丘吉爾輕蔑地告訴杜魯門:“蘇聯政策的核心因素是恐懼。”而此時斯大林正在告訴印度大使拉達克裏希南:“蘇聯隻關心自身的安全和建立一條由對蘇友好國家組成的緩衝帶。”
雖然“聯合國軍”方麵在五次戰役末期得了分,但美國及其盟國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美國軍政高層十分清楚,“聯合國軍”即使能打到鴨綠江邊,非但戰爭不能因此而結束,反而意味著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序幕即將拉開。麥克阿瑟主張的“把戰爭引向中國國內”的建議,是一種沒有戰略頭腦的、不顧現實的瘋狂建議。而在朝鮮和遠東泥足深陷越深,真正的敵人蘇聯得利就越大,而自己的受損就將越加嚴重。
此刻,對於美國來說,如果繼續在朝鮮半島打下去則無力取勝,尋求盟國的軍事增援則得不到響應,長期僵持則消耗不起,尋求在朝鮮半島以外開辟戰場則擔心引起世界大戰,就此撤出朝鮮則太丟麵子。前進不能,後退不利,美國軍政高層為陷入進退維穀的窘境而感到苦惱 ——對於他們來說,朝鮮戰爭已經走進了死胡同。“聯合國軍”總司令李奇微在其回憶錄中也承認:
“我們在確定軍事目標時,首先需要認識到,世界上大多數最基本的令人苦惱的問題是並不適宜用純軍事的辦法來解決的。”
而在中國方麵,第五次戰役最後的結局最終使毛澤東和彭德懷認識到,在朝鮮進行的這場對外戰爭與國內戰爭相比因其對手不同而根本不同。在敵人海、陸、空現代化裝備的立體作戰優勢麵前,中國軍隊不可過分樂觀於自己地麵兵力的優勢和敵人缺乏近戰、夜戰的能力,致使戰爭在開始時便不具備完成預想目標的條件。客觀地說,在當時的情況下,誌願軍還不具備大規模殲滅美軍的實力。然而,中國軍隊成功地阻止了“聯合國軍”以武力“統一朝鮮”的企圖,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勝利。
中國龍和美國鷹在朝鮮半島上的搏擊,恰似兩位武林高手之間的過招,雙方都在揚長避短,靈活善變,經過幾輪的相互適應,雙方都已找到了適合自己特點的打法。而且經過三番五次的反複較量之後,雙方都徹底放棄了奪取完全勝利的想法。此時,朝鮮戰爭的交戰雙方對峙於汶山、高浪浦裏、三串裏、鐵原、金化、楊口一線。這是經過五次大規模的戰役,最後依據雙方的戰場實力所形成的一條戰線。而它幾乎就是朝鮮戰爭爆發時南北雙方開始作戰的那條線。
戰線又回到了老地方,雙方都認識到:要想憑借武力把對方趕出朝鮮是不可能的。於是,一個關鍵詞在交戰雙方都開始頻繁出現,那就是 ——談判。
西方著名的軍事理論家、德國人卡爾﹒克勞塞維茨在其《戰爭論》中的一句名言用在這裏也許是最為適合的:
“戰爭從來不是盲目的衝動,而是受政治目的支配的行動。所以,政治目的的價值必然決定著願意付出多大的犧牲做代價和承受犧牲時間的長短。
所以,當力量消耗過大,超過了政治目的的價值時,人們就會放棄這個政治目的而選擇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