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不值得他的愛,至少總算是值得他的敷衍了,不是嗎?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最近執著於這樣一些問題。
「我曾經對你不好,你為什麼還會一直愛我?」
「你現在還愛不愛我,會不會恨我當初的無情?」
「你……還愛我麼?」
做僾的時候問,吃飯的時候問,一起出去散心的時候問,坐在書桌前一起下棋消遣時也問……
……
其實,他依舊不明白。
我倆之間的問題,根本不在這裏。
……
「當我說我愛你時,你並不會為此高興。」
「當我說不再說愛你時,你也依舊陰著臉。」
「說真的,我愛你,我不愛你,和你有關係嗎?」
我問。
他啞然。
而後仿佛掙紮仿佛辯解又仿佛敷衍……
他說:「有關係,因為我愛你。」
說這話時,他的視線盯著我身後牆上掛著的那副墨蘭,聲音並不比一隻蚊子更大更清晰。
可我認為,事實是他根本沒愛上我。
不然,不至於連一個正視都吝嗇給予,仿佛說一句愛我是一件多麼難堪的事情。
他愛上的,隻怕隻是被人愛的感覺而已。
就像我愛上的,隻是有一個人可眷戀的感覺而已。
垂眼,不再盯著他看,因為我知道,我永遠得不到他的坦誠。
愛這個字,總掛在嘴上,就會變得開始讓人頭皮發麻,覺得膩味起來。
膩得人反胃。
膩得讓我厭倦這樣的調情。
他臉色蒼白,而後又漲紅,似乎憋著怒氣。
他的手指在抖,而後攥緊成拳,而後又鬆開,又攥緊。
我盡量平靜地看著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慌,不要慌……
他轉身,出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一時竟起不了身,沒有力氣。
傍晚,身著紫裙的婢女推開門,向我微微屈膝:「公子,主子說讓您別等他,先用飯吧,他今晚不來了。」
菜色倒是依舊豐富……豐富到我根本吃不下去。
……
不想睡覺。
半夜在小院子裏繞圈圈。
用腳掌丈量每一寸土地,也是一種樂趣。
院子裏一朵不知何時開放的蒲公英被我彎腰折在了手裏。
花莖斷裂處溢出乳白的汁液,黏稠。
我小心避開,輕輕拽著那細細的花瓣。
我愛你,我不愛你,我愛你,我不愛你……
這其實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關係嗎?
沒關係才對嗬。
花瓣細細碎碎,落了一地,我忽然感覺有些困了。
困了?
剛好。
回房,睡覺去。
第六章
蒼蠅。
一隻蒼蠅。
一隻在飛的蒼蠅。
一隻在嗡嗡亂飛的蒼蠅。
一隻在我麵前嗡嗡亂飛的蒼蠅。
我皺了皺眉頭。
我討厭蒼蠅,很討厭很討厭。
我手裏握著一支專門用來拍蒼蠅的竹拍,可是卻並沒有動手。
反而,我開始擴寫描述這一隻蒼蠅的句子。
不是因為這隻蒼蠅哪裏特殊所以格外迷人,而是因為,我實在是無聊。
他不來,沒人消遣我,我也沒人可消遣,隻好默默消遣這蒼蠅。
他已經三天沒來了。
這隻蒼蠅我整整養了三天,用我的午餐。
婢女送來了碎銀,和他的口信,讓我自便,他忙,近日都不會再過來。
冷戰嗎?Θ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