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大規模打饑荒,於玉袖清水一片的腦瓜中,尚聽聞是薛謹沒坐上陳主那會子生的事,大多被官府擱在邊境自生自滅來著。而如卿十八歲時的境況,該是比現下好很多。果然他們來的有些早,如卿應該還是個奶娃娃,即是一個娃娃,她如何能曉得外頭的饑荒事?
鳳晞掂著青峰,淡然朝啾鳴的白鷺望了眼,笑道:“要不要同白鷺比一比速度?”玉袖從未將鳳晞的反問句當作是一句反問句,因他的口吻上雖帶著這麼個問,可他從不按部就班地走一走這個問的程序,皆是直截上膛的。
玉袖便順著他的說,將飛得正紮勁的一排白鷺一覷,這一覷便將腿軟了軟,扶著鳳晞的後背道:“既然你這樣懇切的一詢問,我能不能駁回你這個懇切的提議?”
她殷切切盼著他的臉冬雪消融地一點,他卻春風化雨一笑,有兩滴青澀雨滴趴到她額上談情說愛,他伸手將她額上的水擦了擦,親厚感從眼底逶迤騰起:“嗯,若你我以龜速攀爬著高山,要個把歲月才能尋到如卿,我倒不覺麻煩,但不曉得你師父能不能耐著性子候一候你。”
她將殷切的眼眸一收,把心一豁,吸著鼻涕水兒:“嗯,我相信我們能比這些白鷺快。”
他笑著點頭:“我也信。”
幾隻白鷺飛得忒高,濃密的雲朵似棉乳白糖,迎著她的麵拂過,總能令眼前一片蒼白,像到了太平間逛街。玉袖死死將牙咬住,連牙縫兒也不留一絲空隙,生怕風大了,教它溜邊鑽進來,便硌硌打顫。
鳳晞在前頭笑道:“將牙鬆一鬆,過會兒著地會疼。”她展露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好表露也沒怎麼害怕時,身旁正有一隻白鷺將她一盯,這一盯便盯得有些生猛,它瞪直了眼,喉嚨裏咕咽一聲,直直從半空梗著脖頸摔下去。
呃,她此番傾國傾城的一笑,也忒沉魚落雁了些,她晃著腦袋,心裏嘖了聲,自己果然也是一個大禍害。鳳晞卻偏了角度,古怪地將她望著,直待著了地,他方古怪道:“你有沒有帶鏡子。”
她從懷裏將綠頤的水鏡掏出來,他將鏡麵翻過來與她一照,她心裏亦然跟著咕咽了聲:蓬頭亂發,麵目猙獰,鏡裏這貨端的正是本上仙也。
她覺得有些對不住那隻白鷺。
回頭將麵容拾綴得像樣些後,鳳晞不曉得何時扒拉上一棵高聳入雲的桉樹,正招手喚她上來。
她梗著脖頸,吃力地將晃眼的樹冠遙遙一望,頓覺這棵樹委實高了些,遲疑了片刻,禁不住鳳晞顛倒眾生的一笑,循著心底希望被誘惑的潛意識,爬了上去。
他示意往下瞧一瞧,她便努力克服恐高心理,縮在他身旁一瞟。樹底下是五十年後被燒了個精光的梅家老宅,於眼目下卻精神抖擻得很,十分有派頭。
她伸了伸脖頸,揉了揉眼,梅家老宅的一側高牆有一個黑黢黢的腦袋探了出來,梳著兩個總角,眉目間赫然是小一號的如卿。緣來她小時候於爬牆一技上已然算是熟能生巧。
大約因從小貼牆跟貼慣了的緣由,玉袖的耳朵堪比順風耳,兩人的對話就著微風細雨飄入耳膜,也飄得格外順暢。
如卿一麵對牆內竊竊道:“阿從,你再偷一些,呃,是拿一些……吃的。”一麵將手裏的遞給牆外的乞人。
阿從立馬撒開兩隻小短腿,將宅子繞了一圈,在灶膛一旁的草墩裏蟄伏了一忽兒,丟了些石子砸窗欞,待裏頭操著大勺的廚子罵罵咧咧奔出來,她一哧溜蹦進去拖出一小麻袋,再哧哧吭吭扛回去。
按平凡些的言情套路,女主角在做這碼勾當時,定要被誰發現,然後吊起來抽一頓,待男主從天而降英雄救美,但從她們倆能配合得這般行雲流水得心應手來看,應該已是兩個老手,不曉得那位掌勺的每日發覺糧食不翼而飛了一點,會作何感想。也能看出,縉文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算是手下留情了。∫思∫兔∫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