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裏早已造好這樣一個虛擬的形象端在大哥身旁,恁樣一個十全十美能成為大哥左右手的人存在,必會狠狠刺痛二舅舅那顆,他認為隻有自己能與大哥攜手並肩之心。
二舅舅的自尊心確實被打擊得蕩然無存。他猛地躥起來,緊了緊束腰帶子,又提了提褲襠,對玉袖囑咐道:“本少聽聞昆侖山裏藏著一把掀起狂風翻大浪的蕉扇,但數萬年前,這把扇子已被慈航真人坐下的善財童子收納。童子尚有一塵劫還未下凡經曆,似乎有要將蕉扇俱攜紅塵的意思。本少先去探聽,順道看看能否賣個人情將扇子借來,將這滿山的霧氣吹去。你且藏藏好,在這裏等著,再莫要瞎轉,度朔山不比其他仙丘,倘或你迷失路向,便是本少也很難尋到了。”
玉袖應得十分利索,目送二舅舅駕雲朝南海紫竹林飛去,嗖得沒了影兒。
應了半日後,發覺紫竹林裏東海有些遠,二舅舅走這麼一遭,便是巴著雲也要好些個時辰。玉袖微有歎然,橫陳著玉體,呆狀般將烏雲望著,覺得頭頂上的寒風冰雨似乎益發飆狂了些。她闔了眼拿仙元作則個微察,較之上山的時候,果真略略興浪。她的心裏像是被一把毛刷滋滋滋撩撥著,又痛又癢,十分難受。
東南兩處是鄰邊,可還是有些距離的,二舅舅不能這樣快回來。她落單在這裏,或多或少會覺得有些驚恐。萬一某隻惡鬼越獄成功,逃脫出來怎辦。又萬一因她一身白得紮眼,鬼差將她當作一隻女鬼捉起來怎辦。這些都是能教人提心吊膽的情況。
玉袖在原地跑了兩圈,於草墩中打滾滾了一陣,心裏合計著先飽睡幾個時辰,便起身摘了大片葉子,鋪成一張草萁,伸手撈了幾片黑霧當被子遮遮涼。
這麼一鬧騰,睡意席卷而來,闔眼十分竟未感受到周身又風又雨的滋擾,隻覺得肚腹空空涼涼,她餓了。正是這兩份薄涼的餓意,褪去了一些睡意。她想到那隻可憐的山雞被捉去許久,大約也餓甚了,便有些心疼。山雞的眼神總能激起她的酸痛,大約是她潛在骨子裏的母愛,令她無端想護一護它。
玉袖默默想念那隻山雞,對著空蒙蒙的四處發了幾回呆,回過神時二舅舅還沒回來。她焦慮地想二舅舅動作略慢,萬一教她的小家夥餓壞了,活受涼了怎好。玉袖在原地幾經思考,打算製定一個縝密的計劃,倘或她數到一百下二舅舅還沒來,不如她自己去找。
這個英勇的想法甫將在腦中形成,她時緩時快地數數,數到半當中,二舅舅卻在她身後站著,突然問道:“你在做什麼?”
這記冰冰涼的聲音,著實唬得她不輕,摔了個大跟頭。玉袖從驚嚇過度中緩過來,爬起來訕訕道:“沒什麼,你借到扇子了?”
二舅舅將一把綠油油,狀似芭蕉葉的蒲扇遞與她道:“你扇得時候略略把持些力道,善財說這個風力忒猛,若不著意你自己也會被卷出萬兒八千裏。”
玉袖點點頭,掂了掂手裏的蒲扇,重了點,且略有些硌手,她不興使扇子這類風流物兒。小心翼翼向右揮了揮,前方大片霧靄如海水潮退般洶洶滾去,黑嗚嗚的靜林有點點白色的花朵照進來。一樹的豐盈翠冠擁結了滿滿的嫩白玉蘭,花似點綴在黑幕中的顆顆星朵,迎風慢慢搖落。
玉袖小心駛得萬年船般,慢慢揮散霧氣,但見一片嫩白的玉蘭花樹簇擁著一棵岑天桃樹,這個時節樹上恰結滿了碩紅的蜜桃。累累誘人的紅桃後,高寬達十丈的黑色鐵門赫赫昭立。經書被貼在正當中兩顆釘子之間。
找到它原本是應該賀喜之事,但不巧的是,玉袖揮扇子的過程中,不慎將一棵老掉牙的鬆柏扇得連根拔起,撞上了鬼門,且撞出了一個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