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平日,一銀銖便夠一家三口一月的嚼用開銷了。可以推測,但凡介於十六到六十年齡區間的女子都去了,沒有到這個區間的女子想方設法將自己弄到這個區間的樣貌,也一並混進去了。
興許還不僅僅是女子。
在這樣舉國歡慶的日子裏,獨獨被歡慶的主角整日將一張臉板著,十分陰鬱,一雙淩厲的眼,要將人刺穿似得。
底下的人將他見了,每每都要在心裏喊上三聲佛,再默默地抖上三抖。倘若未被薛謹瞧見,他們便繞個山路十八彎,也不要繞到他跟前。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個新帝還沒登基,便火燒一片天,宮裏的各路臣子被這把火燒得接二連三地發噤得病。今日東家的告假,明日西家的落枕,百官像是講好了的一個接一個請假,各式各樣的風寒病腸胃病心髒病皮膚病甚至神經病,都紛紛趕場子似得挨家挨戶地席卷整個皇宮。
直到登基大典這日,忙碌了一月的病假老爺們終於回家過年了,百官手拉手一齊病好了。
而慶典這天,據聞滕國的國師親自前來,並送來一名舞姬慶賀。
玉袖在心裏恍然一悟,又在心裏無比欽佩。大悟的是這名舞姬卻不是真心來慶賀人家大喜的,而是樓時遷特特送來給人家送終的。這名舞姬倒是不用猜得,便是青珂了。欽佩的是,他在人家娶老婆的大婚宴上送一個小老婆給人家,他真是忒囂張了。換作她,是春去冬來日新月異幾百個來回都不會去做的。
玉袖曉得這個消息時,已經是婚宴前一日了。她和鳳晞火急火燎地趕回陳國,再火急火燎地混進宮去,並火急火燎地想著如何拆散兩人。做這個打算的主要原因,是因命盤裏斷斷然沒有兩人成親這一段的,倘或加上了,必得牽連上縉文。次要原因,是因玉袖覺得既然注定是個虐心的結局,索性一虐到底,不然前喜後悲,實在教人受不了。
玉袖特特打暈了兩名瞧著挺體麵的大人,捏了他們的模樣,與鳳晞手挽手進了宮。
陳宮裏引路的內侍先是驚訝地將他們骨裏骨外打量一回,又是尷尬地將臉且綠且紅一回,最後曖昧地目送他們離去。玉袖覺得不若百來步路的個把時辰,他能將一張臉從白變到綠,從綠變到紅,委實本事,乃凡人中變戲法的楷模。
原本玉袖徹夜編寫的台詞是由鳳晞在青珂跳完舞後,佯裝欽慕無比,向薛謹告求:“吾思倩影之久,欲以錦書迎家,望吾皇成全。”之類,但發現“久思”一說實在道不出所以然,何況道出所以然也不可能被一紙詔書賜婚,被一紙詔書賜死倒是很有可能。再者,鳳晞對此良計不削一顧。玉袖廢了兩海子口水,也未能將其動容,鳳晞果然有一顆耿耿虔誠的修仙之心。她委實佩服。
然而,到了那夜,本擔心會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但縉文譜的果真是個好命盤,青珂確實未能成薛謹的小老婆,她成了他老子的小老婆,也就是他的小媽。
玉袖兀自唏噓了一番,分別借詞話本上他世的兩句詩錯搭來,真真是天涯海角有窮時,此恨綿綿無絕期。
我愛你,你卻不愛我。我嫁你,你卻不要我。那我就嫁你老子,讓你每天看到我,卻又得不到我。倘若你想得到我,便會同老父此恨綿綿無絕期。如此一來,你隻能恨著我,恨著我便是愛著我,那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