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袖想上前去看她,被鳳晞拉入一叢半腰高的草墩。隻聽一陣悠揚竹簫由遠及近,九重天上清輝不知何故織了紅桃紗衣蔽體,夜空似打翻了丹墨般肅殺且詭異。
那輪紅月處,緩緩駛來一襲輕紗薄翼。及近時,方見兩排身著純鵝黃紗衣的女子,攜著一頂飄逸著緋紗的寶轎,踏著清風從天而落。
寶轎無聲著陸,緋紗輕簾後伸出一隻泛著象牙白光澤的柔荑,蔥指修長,骨骼分棱。
玉袖的心正難以遏製地跳著,隻見一襲黑色長袍繡了深色朱丹的龍紋,一道紅色的月牙映在他的額間,柔眉修長,雙目如星,這樣的男子美得令人不敢唐突逼視。
他俯身替青珂渡了口氣,道:“本座再救你一命,你如今可知悔?”
玉袖心裏一顫,這個好看到要命的男人便是可憎到要命的男人,樓時遷。
青珂得了這口續命的氣,慘白的雙♪唇微微一抖,支不出片言斷語。
樓時遷列開雙手,掌中騰出伽印,將青珂撐住,渡了幾分真氣與她。擁有這樣大妖氣的人,身上承了的,該是那類似噬鬼分血之流的邪術。
玉袖小時候也聽一些西席說過,習了此種不織陰騭的術法,便算脫了人道,命盤也算是交由天安排了。想到這一層麵上,玉袖心裏突然多打了份盤算,既然他脫了人道,不入輪回,那即便她管上一管,插一橫杠子,也不算枉改了他的命罷。
月汩汩流轉著瘮人的血,玉袖看見襯著這股暗紅的流光,顯得有些妖孽的俊美麵容,卻麵無表情淡漠如霜,他道:“他們已派人將薛謹迎回陳國,四月初,登基大典,你去送一送他。”這個送字,著實很有深意,通常來說送字是表示友好的詞,但若兩人的之間並不存在友誼這層幹係,送之一字便可理解為,送回黃泉的意思。
玉袖因則咬文嚼字得過甚,待清風揚起,青珂已被攜入淒涼的紅月。直俟蕭肅之色漸漸退去,明月再次披上輕盈的薄紗,露出藕般的月肌。
她獨自呆坐了半晌,等完全不見了幾人的身影,回過神來和鳳晞對視一眼,她疑問道:“是不是,他來了,又走了?”
鳳晞點頭,道:“對。”
玉袖從草墩中躥起,錘了錘麻癢的小腿,道:“縉文交付我們接著作甚?”
鳳晞輕描淡寫道:“哦,一直跟著。”
玉袖:“……”
好像又將人跟丟了……
起初玉袖依著水鏡萬象,隱約瞧出是個濃密的森林。鳳晞說如此茂密的樹林,大抵是南疆的地界。此時玉袖很有些後悔,倘若來時將小明亦或流紫捎上,嗅一嗅氣息,便可少費許多時間和精力。
但想到流紫這個討厭的家夥,又默默氣了一回。這個修成人形的雪狼真是頭不討人喜愛的雪狼,不僅不在關鍵時刻幫一把,還總與她作對,每每都同她搶小明,令她為這段跨越種族的坎坷戀情之路甚為擔憂。
尋青珂的個把月,陳國國事家事,玉袖豎耳擦眼,窺竊得清楚。
這時候的陳國確然不大像樣。據聞國君對國事不感興趣,成天對女人很感興趣,他的三個兒子同他離不了多遠。有一個對修道很感興趣,還有一個對男人很感興趣,最後一個對這萬千世界沒有任何興趣,他立誌於尋找異次元世界……
第四個兒子,乃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便是薛謹。他的皇叔暗搓搓想將他推上皇位,而沐家力保太子。倘若要奪皇位,必先將沐家連根拔起。因此皇叔日夜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一條毒計,給沐家按上了一個不得翻身的罪名,這才有了青珂的出場。
爾後的情景,玉袖曉得的甚是清明。青珂遇到樓時遷,先是被救,再是送到薛謹麵前,最後若不是薛謹劍下酌情,沐家最後一個活口便也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