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的女子,上演一出河東獅吼的曠古絕戀。
慕家有許多公子上門求親,將門檻兒也踏破得徹底,慕恪愣是沒應。他是個開明的好父親,覺得婚事應該由兒女自行決定。倘若兒女不喜歡對方,那麼強扭的瓜不甜。倘若雙方對上眼了,即便是庶農佃戶,那也心甘情願。這便有了她與韓鈺的一段戀情。
但玉袖曉得,河東獅吼的曠古絕戀是喜劇,可這一出的結局是悲劇。慕蝶死了,韓鈺也死了,中間有怎樣的隱情,她暫時猜不到。倘若慕蝶死了,韓鈺卻還活著,這樣的天人永隔,能虐死一片人;倘若兩人都死了,頂多唏噓片刻,大家會感概萬分,起碼他們的靈魂總算死到了一塊兒。
玉袖拍拍左胸,覺得自己真是練就了一顆強大的心,能將人間悲歡離合分析得這樣透徹,委實英明。
故事的梗概不若是男女一見鍾情的戲碼,那便是玉袖夢見的,他們在洛水的初見。
而後便是他們定情的一日。
繁華的街頭市集,人車熙攘,絡繹不絕。正值春柳擺腰,綠榴裙下拜倒一片才子佳人。小販頗懂得跟風,在那翠柳下行著各色的書畫歌辭之商,特特供那些愛賣弄酸詩騷文的人聊以遣懷。
韓鈺同慕蝶不期而遇於顧此失彼,席地不容間之時。
九州向來民風開放,丫鬟小姐在外頭拋頭露麵賣頭賣腳,皆是情理之事。這廂,慕蝶正同婢子在逛街。不愧是豪將之女,舉止端莊之外,行邁間暇中略帶些豪爽大氣。
市集頗熱鬧,她左顧右盼瞧著新鮮,生出了幾分頑色。踱著踱著,便到了個販賣畫扇的鋪子前,拾起一把前後把玩。
慕蝶黛眉如畫,一臉清淡加一襲暖海棠,並著認真的添綴,便越發迷人。小販見了發起愣,忘了他是個行販的,手上的活計也跟著打住,涎色一目了然。
婢子的發髻垂了兩絲絛,微微蕩著,杏眼彈出,死死盯著那販子,怒意頓生。卻因慕蝶沒搭理人家,她也隻好把一腔怒火給憋下去。
慕蝶老僧入定般挑揀著折扇。清風乍起,柳香四溢,恰一肌理白皙,骨絡修長的手伸了進來。她看完一把,放下,那玉手便會拾走,再看完一把,放下,又被拾走。
她不免有些生疑,抬眼略略瞥了一眼。藍鍛儒衫,懷中揣著她適才挑的扇子,發冠上橫了支嵌了翡翠的金簪,熒光下濃眉修長,輕輕一彎,倜儻一笑,正是多日前有拾傘之緣的韓鈺。
慕蝶默默看著他,似乎吃了個小驚。
小販一見到風流倜儻的韓鈺,將他去了一半的魂魄給轉傳回來,笑嗬嗬地對著他倆道:“這位姑娘同這位公子皆是好眼色,小鋪的扇畫雖則不是名家所作,也上得了台麵,若姑娘公子瞧得上,小鋪便與姑娘公子個折讓。”
韓鈺益發倜儻笑道:“那我手裏這幾把都要了罷,你替我裝點裝點,送到這位姑娘府上。”
這句話何其妙,既顯得他爽快,留了個他覺得不錯的印象,又討得佳人居所。一箭雙雕,盤算得委實好。
小販樂哉樂哉地裝點十來把折扇,心想這地頭果然好,生意是一等一的好做,俊男靚女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誆。
一番裝點畢,他欲問府邸處,眼見某人的盤算將行成功,不想中間落了一個堵石,被慕蝶捏斷。她淡淡瞟了韓鈺一眼,眉梢一微顫,淡笑道:“不勞費心,與了我家婢子便是。”
小販子木木樗樗,手沒抓穩,便被搶了去。小婢子把眼一橫,低低嗤了他一聲。
料想是今日風頭不大順,出師未捷,遭了閉門羹。韓鈺並未有興味索然失望之色,倒是不以為忤再複倜儻一笑,以昭大度。
但凡人總是越挫越勇,一般來說這種人分兩種。一種譬如愚公,他的前路有一方惡山,介於沒有第二條路可選,而他又非要走下去,此山便是心頭大患,廢寢忘食都要將這惡山連根拔起,這種人被譽為勇士。另一種譬如韓鈺。凡世的酸詩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大多數人都曉得的理。姑娘越是不搭理他們,他們就越要去搭一搭。姑娘越是冷著臉,他們就越是拿熱屁股去貼一帖。倘若姑娘們搭理了他們,他們便覺得無比自豪,無比有成就感,這種人被稱為無賴。而無賴之所以稱之為無賴,是因則他們將無聊進行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