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料想,棕熊在岔口住了住,將腦袋搖了搖,靈光一閃,朝左追去。

它爺爺的!這頭熊定然是公的!

玉袖求救無門,便隻能撒丫子玩命兒地跑,內心激烈搏鬥著。一麵欽佩自己怎麼能長得這麼好看,連一頭熊都喜歡她;一麵又懊惱自己長這麼好看幹嘛!連頭熊都不放過她!

因跑得過於亟喘,乃至百丈後,眼前頓有幾條岔路供她挑揀。

她暗暗數過,約莫有五六條來著。一瞬間,她想索性將五六條統統跑一遍?卻搖了搖腦瓜,恁樣每條跑一遍,怕熊沒累死,她先陳屍,是以這個法子隻得淩遲處死。

她將頭略抬,天上的幾朵紅雲朝南麵兒飄,又因那幾朵紅雲像棉花糖,早已空虛的胃開始敲鑼打鼓,她便選了南麵一條。

起初她欣覺自己選得不錯,有許多大喙鳥舉飛而過,更有許多白兔緊鑼密鼓地跑,前方定是個不容置喙的神秘地帶。玉袖猜想,興許是某位修仙者閑得慌,便伽了天罡罩印,令虎豹狼豸,包括棕熊難以侵入;也興許是李天王某日出差,不慎將他的寶塔落下凡世,他急巴巴找卻沒找著,正巧被她誤闖正著,不僅能解眼下的蹇厄,還能做個順水人情。

但這些不切實際的猜想,終於她達到時,徹底落實它的不切實際。

橫在眼前的是一條寬大的河水,大喙鳥是來這兒叼魚的。玉袖一眼認出那是鱯魚,獨獨生在洧水裏頭。洧水的發源地便是繡山。這個認知教她猛地一肉緊,此番她竟是跑至繡山的地處,若沿著繡山旁處的太行山脈逶迤而行,便能出衛國。

她蹲在洧水旁,挽了挽袖口,攏了一瓢水洗臉,踅眼將身後緊追不舍的棕熊望了望,回過頭,再將這段驚險的過程疏了個通順,方才發覺,那些跟著自己緊鑼密鼓奔跑的動物,遇上身後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再不跑他不是傻的麼。但此刻擺在眼前的,除了跳河便是繼續跑。考量到自己會鳧水,自然應該選擇前者。可心裏又做了另一番斟酌掂掇,倘若鳳晞不會鳧水該如何是好?思慮至此,她便做了個不大明智的舉措,甩了甩袖口,便朝西麵奔去。

一路雲煙四起。

事後,玉袖曾在心裏虔誠地反思,反思來反思去,依然不能明白,僅僅認識鳳晞一日,怎能如此有義氣地替他著想。

果然,緣分這東西,向來神妙莫測,感情這物事,向來不可理喻。

幾條山路過後,被逼至峭崖,玉袖不歇停發汗,見不到九重天的餘霞成綺,見不到裹了層金紗的桃花,猶如澆上一層糖蜜的精致甜品,也見不到周身芍藥仙花泛著幽幽的脆弱青光。

眼前杵著一隻不知是發泄還是發倩的棕熊,神經質地與她劍弩拔張。晚風充當宣判搏擊開始的裁決者。熊精頭上的尖毛微不可察地抖動,一忽兒吼了一聲,鬃毛被狠狠炸起,鋒利的爪子萁張,熊掌朝她麵上招呼去。

至此為止,玉袖才追悔自己的識路能力差得過頭,以至於今天這個往死路裏躥的局麵算是自己一手造成。

她稍稍往下瞟過,幸則崖身略短,即便視死如歸地一縱,恁樣的高度頂多缺胳膊少腿。也幸則缺胳膊少腿這類缺斤少兩的事對於神仙來說倒是沒甚妨礙,左右能長出來,就是忒疼了些,時間也長了些。

正待惡向膽邊生時,熊爪定格於目前兩寸,緊挨著從嗓子眼咕嚕哀呼一聲,在空中瞪了兩下爪子,兩眼一閉,倒地不起。

鳳晞的笑容出現在它身後,夕陽底下,燦爛輝煌宛若一株盛開的袖玉花。

按鳳晞的說法,他朝北跑了幾步,暗覺身後沒動靜,回頭一張望,驀然醒悟到它的性別。他一麵自我檢討,一麵依著爪印追過去。到了洧水旁,他有設想過玉袖可能會泅過去,但後來他沒有往這方麵深入思考。一則潛意識覺得玉袖會考慮到可能他不會鳧水,便尋不到她;二則眼風裏掃到淺淺的一排腳印,依稀朝西的方向,索性禦劍追了去,方且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