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無常,這裏的藏民珍惜生命,又將死亡看得豁達,他們從一出生就為死亡做準備,生活就是為了生存。
吞佛隻在拉薩逗留了數日,便隻身來到青海。
高原空氣稀薄,紫外線強烈,他裹著鮮豔厚暖的絨衣,蒼白的膚色終於顯現出淺淡的黝黑。
青海西寧市的塔爾寺是藏傳佛教重要的寺院之一,寺內香火鼎盛,寺外信徒如潮。
這些信徒衣衫襤褸,為著信仰從世界各個角落千裏迢迢朝聖而來,每天在這裏叩上千個長頭,一叩便是數月。
沒人知道憑這種信念、堅持與朝拜方式是否就能讓神明幫助他們超脫生死、超脫輪回。
或許宗教隻是人類自欺欺人的高級形式的載體罷了。
吞佛立在寺廟門檻之外,隔著嫋嫋香煙,定睛凝望廟堂內莊嚴肅穆的金色佛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半刻,他合上雙掌舉於額頂,緩緩拉下,並攏的拇指擦過鼻尖,最後置於胸`前,屈膝下跪。
動作就此而止。
他沒有以最虔誠的五體投地之姿匍匐在佛像麵前,眼眸不曾閉起,金色瞳仁始終不離那尊靜默的泥塑雕像。
此時腦中充斥的,非是向神明的祈願,非是“何謂神?何謂人?神為何能成為神,人為何隻成為人?”這些深奧的問題,而僅僅是對前塵未來的追懷與思索。
如今他正值三十,往回看,有過火紅歲月,有過慘淡年華;向前望,生命不知道什麼時候終結,興許剛走完人生的泰半。
每個人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走,隻要在人世感受過愛,便已足夠;但人心又是不知足的,足夠了卻依然覺得有憾。
是的,他覺得前半生有憾,而這個遺憾不是因為他不知足,而是因為“不足夠”。
他知道世界上唯有一個人可以為他的後半生填補這種“不足夠”,但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繼續爭取這個機會。
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從廟堂內慢步而出,佇足在吞佛麵前。
與其他喇嘛一樣,他身披黃與紅的袈裟,不同的是,青年眼神淡定超然,望進深處,有廣闊無垠的天地。
身後跟隨兩位年長的喇嘛,他們尊稱青年為活佛,青年的身份依舊激不起吞佛眼中的波瀾。
他的眼神向來比誰都來得淡漠。生活造就的。
活佛低頭問他:“你為何迷惘?”
他不答反問:“神明能否助我消除迷惘?”
活佛又道:“尋求解決之道,說明你已明白心中迷惘所在。”
吞佛默言頷首,平靜聆聽。
“當你不知該如何抉擇時,”活佛按上自己的左胸,“就傾聽它的聲音。它會教你作出無悔的選擇。”
寺內的誦經聲清遠悠長,活佛伸出手,掌心覆上吞佛的腦門,為他摸頂,賜福予他。
吞佛終於合起眼,浮現於心海的,是不久前自己在梵蒂岡聖伯多祿廣場上隔了人潮遙望天主教教宗,並跟隨教宗默默劃十字的情景。
而他至今卻未曾到教堂參加過一場彌撒。
一年後的某個雷雨夜,他失去了今生最彌足珍貴的東西,由此明白到,神明是不可能賜予他祝福和憐憫的。
因為他不是一個忠誠、虔誠的信徒。
因為立在分岔路口的時候,他沒有忠於自己的心,而選擇了一個追悔莫及的錯誤方向,由此換來了後半生的孑然孤寂。
番外二 如影隨形
翠山行今年二十八歲,長得眉清目秀,可誰都猜不到溫文的他當巴士司機已有三年光景了。
當巴士司機其實是非常乏味的,每天花好幾個小時走相同的路線,來來回回,沿途風景一成不變,日子長了,連哪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