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白茫茫一片，耳邊所有聲音消弭殆盡。
“吞佛……”
他針紮般倏然被刺醒，慌張跳起來奪門而出，“劍雪！說話！跟我說話！”
“吞佛……”
“我在！”他將手機貼緊耳朵，急切地回應，“你說，我在聽，說話，劍雪！”
“我……很難受……”
“沒事的！沒事的！”急雨苦寒電閃雷鳴，他沿著空蕩的馬路冒雨奔跑，對著手機近乎嘶喊，“劍雪你要等我！”
身後射來一道白光，照得周圍亮白如晝，他不假思索衝出馬路攔截那輛迎麵而來的車子。
司機急忙踩下刹車，沒來得及咒罵，就見渾身濕透的紅發男人拉開車門擠進副座，神色淒惶地對他哀求：“去鎮西D鐵路，拜托你…拜托你……”
司機呆愣，隨即發動引擎。
“吞佛……”
“我快到了！”他忽然憶起劍雪說過在死亡降臨的那天會感到害怕，“劍雪不要害怕。”
話一出口他覺得鑽心的後悔，恨不得抽自己耳光。混帳話！
然而劍雪輕輕地笑了，“不害怕……原來死……一點都……都不可怕……但是……這三年睡得太少…很累……不過…不要緊，以後……我就能…一直睡了……”
“不要說這些傻話。我們說點別的，說點別的。”
“好……說點…別的…吞佛…啊，我看……看到爸爸了……還有媽媽……他們在喊我…我…我該跟他們……走嗎……”
“不要跟他們走！他們隻是路過，不要跟他們走，聽到沒有！我不準你跟他們走！你說過要陪我的……劍雪無名，你不能失信……”
那邊忽然沒了聲音，片刻，斷續的抽噎夾雜著濃濃的哀傷傳過來，“…對不起……吞佛……”
吞佛頃刻哽咽得說不出半個字。
第四次了。
從相識到現在，劍雪都在對他說這句話，可每次他都猜不徹個中涵義。
長久以來，他最不希望聽到的就是今生唯一愛過的人對他說這五個字。
而如今他已經沒資格介意了。
愛一個人不須愛得轟轟烈烈，隻須在他需要你的時候，讓他覺得不孤單就行了。
但此刻他卻辦不到，一想到劍雪被埋在泥土下孤單落淚的樣子，他心如刀割。
“我好想……好想再和你……在……在一起……真的好想……”
“好，我們一起回去，一起回家。劍雪，你要支撐住，我來帶你回家。”他強忍住淚水，聽到那邊虛弱、滿足又斷續的輕笑。
“吞佛……你相信……有……上帝嗎？我……不…不相信……所以…世上沒有……”呼吸倏地急速紊亂，“吞佛……吞佛……”
“撐住，劍雪！我快到了！到了！”
他卻隻聽得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和低微的呼喚。
“吞佛……吞佛……”
聲息漸漸低了下去。最後，歸於靜寂。
他跳下車，看見不遠處正在指揮的紫宮太一，甩開阻攔衝過去一把揪住紫宮太一的衣領，一字一句陰狠地問：“劍雪呢？他在哪裏？”
紫宮太一立時從吞佛的問話明白他出現的原因，“冷靜點，吞佛……”
“他在哪裏？！”
“生命探測儀顯示還有生命跡象。”
“劍雪……一定是劍雪！他沒死！”
紫宮太一猛地扯住他，“你瘋了！不能過去！”
“滾開！”他反身一拳擱倒紫宮太一，立即朝事故現場狂奔過去。
雨勢狂虐，打在身上隱隱生痛，他盲無目的地徒手挖掘，拒絕任何機器幫助。
他絕不允許劍雪被傷及半分半毫。
土中見不到人，他心底狂躁暴起，突然聽到不遠處手持生命探測儀的救援官兵大喊：“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