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段(1 / 3)

園。

公園外,車水馬龍,喧騰不止。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怔怔望著,直到天幕變成一片濃稠的深藍,月朗星稀。

寂寥落寞猶如燃燒貽盡的晚霞灰燼,慢慢灑進清澄的金瞳,層層沉積。

畫麵一轉。

紅發少年坐在飯桌旁,手捧飯碗,指握竹筷,麵前是互相爭吵、彼此傷害的兩人。

那兩張嘴巴仿佛是為將世上一切尖酸殘忍的刻薄言詞和惡毒詛咒加諸於對方身上而生的。

少年抬眼凝睇兩張敵對的扭曲猙獰麵孔,臉上一片麻木漠然。

直至爭執的兩人一人掩麵而去、一人摔門而出,他才低頭安安靜靜地扒飯,獨嚼自己方才滿心歡喜烹煮的菜肴。

一名身穿白長褂的醫護人員領著他,穿過空曠幽深的走廊,來到太平間。

並靠的兩張鐵床上,平躺了兩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醫護人員先後將白布掀至屍體胸`前。

“請你確認屍體的身份。”他聽到醫護人員如是說。

慢慢踏前兩步,視線落到那兩張僵硬無彈性的麵孔,金瞳泛不起情緒微波。

一個人即使氣若遊絲、奄奄一息,甚至變成五感全失的植物人,隻要一息尚存,他還是“一個人”;

一旦呼吸停止、心跳終止,馬上就被稱為“一具屍體”。

由生到死隻是一線之隔,在這樣短之又短的刹那,對一件事物稱謂的轉換也就可以快到如斯程度。

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不同生,相遇而不相愛,相處又彼此傷害,到最後卻因意外雙雙共赴黃泉。

諷刺啊。

或許在喝孟婆湯、過奈何橋忘卻前世今生之前,還相互怨恨咒罵,甚至打架互撕臉皮吧。

思及至此,他笑了。多麼涼血。

眼前兩張已經凝固不了任何表情的屍白麵孔,曾經是那麼真實生動地布滿厭惡,並以此來嗬斥他給予他們的笑容。

他們是世上唯一與他有血緣關係的人。

但又怎樣呢?

他們終日沉淪在對對方的埋怨、爭執、咒罵和傷害之中,屏蔽外界,認為世界充滿不公,上帝待薄了他們。

他們不需要他的笑容,也不需要他的愛。

因為這些東西不能使上帝心軟,拯救不了他們。

他不怨,也不惱。

成長教會了他,生活是寡情的,細細深究,便會發現根本就沒有值得為之付諸真心一笑的事情。

但生活也有偶然,例如現在。

麵對毫無生氣、曾經熟悉此刻陌生的麵容,他笑了,無聲而開懷,如同室外明媚耀眼的五月陽光。

吞佛睜開眼,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他疲倦地從書桌上抬頭,揉揉眉心。

筆記本電腦已轉入屏保狀態,低啞地噝噝作響。

擰亮台燈,白亮的燈光透過玻璃燈罩,向外散成溫淡的淺綠色光影。

晚上九點。

他覺得唇焦舌燥,站起身,又感頭重腳輕、腰酸背痛。

外麵在下雨,雨點拍打著玻璃窗,雨聲似雜亂,又猶帶節律。

有點涼意,他披上長袖襯衫,到廚房倒了杯溫水。

拉開椅子坐下,微傾前身,雙肘和前臂置於桌麵,手掌握著溫燙的水杯,拇指指腹徐緩摩挲光滑的杯沿。

很久沒做過那個夢了,屈指算算,大概已有半年了吧。

甩去傘上的雨水,劍雪開了大門,在黑暗中擱好雨傘,脫下濕漉漉的鞋子。

客廳沒開燈,吞佛的房間和廚房透露著光亮。

他納罕。

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不見吞佛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