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離婚 【大結局1】(1 / 3)

第二卷 離婚 【大結局1】

1.

回北京的第二天我就去了趙培那裏,她一切安好,正準備出門做檢查。

“我送你去吧,晚上到我家吃飯。”我幫她拉好衣服的拉鏈。她的肚子如今已經很大,基本不能自己彎腰做些什麼了。

原來我看著阿蒙懷孕的時候一直覺得特別好笑,小孩子充大人的感覺,說實話現在我都還覺得,李蒙能平安地降生都是李展鵬前世修來的福。

阿蒙為了能躥出去玩,她學著我們爬牆,還一天到晚想著蹦迪去,抽煙喝酒回回不拉,李展鵬都快瘋了,他逼著我在宿舍戒酒戒煙,因為阿蒙會有樣學樣。

“你笑什麼?”趙培突然拍拍我。

“沒有,我想起阿蒙以前懷孕的時候上躥下跳就沒閑著,真的,要我說阿蒙能生下這孩子都是奇跡。”我樂出了聲。

“嗬嗬,有的時候就這樣,你越在乎,可能越不好,要是不去想它,就什麼都沒有了。”趙培用手一直環繞在腹部,那裏正有一個生命等待出發,我想我會祝福他,回家去的時候一定要跟顧大海說,要認趙培的孩子當幹兒子……

“喂?”我用靠外側的耳朵接電話,特意躲著趙培遠點。

“晚上吃什麼?”是顧大海,他今天提早回家。

“呃,你買點好的,晚上我帶趙培回家吃。”我看看趙培,她正在看著外麵的一對夫婦,他們攜著孩子在逛街。

2.

半個月以後是魏子路母親的忌日,我想去看看,顧大海也決定跟我一起,這讓我很感動,換做別人,我想誰也不會來。

“阿姨,我來看看您。”我放下手裏的山茶花。魏子路他媽最喜歡山茶花,尤其是白色的,從前我一有機會就偷我爹的山茶花送給她。

“子路還是沒回家,不過您甭擔心,真的,我早晚找到他給您帶來。”我接過顧大海手裏的礦泉水瓶,把水澆在碑上,拿布慢慢地擦去灰。

“是啊,阿姨,小魚最厲害了,回頭給您找回來。”顧大海從口袋裏掏出水果和點心擺上。

“阿姨,這是顧大海,我嫁的那個胖子。”

顧大海走到遠處去抽煙了,我放下手裏的布,呆呆看著魏子路媽媽的照片。

“阿姨,其實我該跟您說對不起的,都是我,如果能早點告訴子路我不怪他,或者永遠在他眼前消失,後來就沒這麼多事了。真的,我一直沒告訴子路,”我回頭看看顧大海,“這個男人才是我愛的,以前大家都還是孩子,屁都不懂,隻是覺得自己的東西突然給搶了,就鬧,就哭,就折騰……我現在才明白,什麼才是我要的,這個男人讓我很溫暖,很安心。”

“小魚,我們走嗎?”顧大海跟我揮揮手。

“馬上!阿姨,我們走了,趙培快生了,回頭我們把孩子抱來給您看看。”我拉了拉書包,離開了。

下山的時候我們看見一禿子,老遠就晃晃悠悠地甩著個果籃。

“哎,你說,這人是不是黑社會的拜大佬來了?”顧大海捅捅我。

“管他呢,反正禿子看著就不像好人。”那禿子有點眼熟,不過我沒往那方麵想。

“我看是,真的,有那個範兒。”顧大海捂著嘴跟我笑,這時候那個人走到我們旁邊。

“小魚啊,我說看著眼熟。”是趙三兒。

“你看誰啊?”我記得他爸媽不在這個陵園。

“魏子路他媽,以前你和他幫了我不少,如今魏子路找不著,我怕老太太嫌住的地方髒。”趙三兒對我呲牙咧嘴地笑。

“行,爺們真仗義,山下等你啊,請吃飯。”我拍拍趙三兒的肩膀拉著顧大海下山。

“你還別說,這年頭還就是流氓講義氣。”顧大海嘬著牙花子一個勁地說。

“沒錯,我們可不是流氓。沒聽過嗎,真流氓,假仗義。”我給趙培打了個電話,問她怎麼樣了。她今天去檢查,再過幾個月就生了,醫院的護士什麼的都肯定是兒子,肚子圓。

3.

“哎呀……”我趴在林楚的沙發上大呼小叫。

“怎麼了你?”林楚正伺候她的鏡頭呢。

“別提了,華天拍的那些個照片太美了,真不是能用話說明白的,累死我了,腦袋仁兒想得都疼。”我就差沒進氣了。

“哎喲……”阿蒙踉踉蹌蹌地撞進來,扔了書包就躺在另外的沙發上,嚇我和林楚一跳。

“你又怎麼了?”林楚放下手裏的鏡頭。

“給我倒杯水。”阿蒙頭都沒抬。

“你說是不是李展鵬的精*子有問題?”阿蒙喝完了水冒出這麼一句。

“這是哪跟哪啊?”我支起腦袋看著她。

“我兒子老感冒,今天我剛剛帶他去完醫院,那個隊排的,趕上銀行了。”阿蒙靠在沙發上麵倒氣。

“那關李展鵬什麼事啊,你要說流產了我還覺得和李展鵬有關係。”林楚笑,讓阿蒙扇了一巴掌。

“哎,晚上哪吃去啊?”我翻著雜誌,阿蒙忙著給腳趾頭塗指甲油,說是剛剛買的,脫了襪子就開始抹,要不是我躲著,她敢跑來脫我襪子。

“不知道,扔鋼鏰兒吧。”林楚提議。

“好啊,好啊!”阿蒙興奮了。

回到家的時候沈浪打來電話,他已經到了九寨溝,馬上就開始找顧小溪。顧大海把電話接過去就上陽台了,我真的覺得對不起顧大海,給他添了這麼多麻煩,三天兩頭兒地闖禍。如果擱以前,早給人休了,保不定已經沉湖了。

“是,我知道,你找找那些小地方……”顧大海站在陽台上抱著肩膀,我找了條毛毯蓋在他背上,然後就勢靠在他的肥背上麵聽他說話,聲音震震的,好舒服,比按摩椅都好,而且肉多。

“幹嗎?”顧大海掛了電話用手胡嚕我腦袋。

“沒事,我就是想,也許吧,我們等事情全都完了以後生了個孩子吧?”

“真的?”顧大海立馬樂開了花。

4.

“我的祖奶奶,你到底來不來啊?”

阿蒙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一個神醫,逼我給掛號去。地方還特隱蔽,恨不得開在地球心兒裏,就是不讓你看見,我打聽了4個老頭6個老太太才找對地方,一小破村,人還特別多,7點剛過,沒號了。

“我馬上到了,打聽路呢。”阿蒙說話一顛一顛的,一聽就知道正走著呢。

“這大夫得8點開門吧?”我縮著脖子問旁邊的老太太。

“敢情,大夫10點才開門呢,這會兒沒起呢。”老太太看我一眼撇撇嘴。

“啊?”我差點坐到地上,也不知道什麼神醫,太白金星?那是忙,下來還有點路程呢。

“哎,你不知道,神醫看病是消耗自己功力的,我就看見過神醫發功。”老太太一本正經的樣子把我逗樂了。

“真的,那天我們村裏的小孩來看病……”老太太還真能說,拉著我沒完沒了,等阿蒙倒是不怕寂寞了。

“嗨!大夫呢?”阿蒙進門就給我一腳。

“一邊去,沒瞅見我聽故事呢。”我給她一巴掌。

阿蒙看樣子就是來發錢的:穿著皮大衣,一雙高跟鞋,鞋跟把地杵一個窟窿,估計踩井蓋的幾率是百發百中;李蒙就更富貴了,穿著皮外套,帶著高檔兒童表,CASIO的,那小皮鞋亮得跟鏡子似的,神醫不坑死你坑誰,我想。

“神醫大人10起床,你等著吧。”我拉她到院子裏坐下。

“不是吧?早知道晚到一會。”阿蒙大言不慚。

“嘿!我是你家長工啊?”

“顧小溪找著沒?”阿蒙喝著礦泉水問我。

“沈浪去了,應該差不多。”我撿了根棍子扒拉著地上的石頭。

“安月不知道吧?”

“嗬,你敢讓她知道?再把我們家點了天燈。”我白了她一眼。

“媽,狗!”李蒙高高興興地指著豬圈裏麵的豬。

“哈哈哈,狗!”我都快笑岔了氣了,阿蒙以前就沒怎麼見過豬,那年在林楚家也以為那個是狗,還問什麼品種呢,娘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過來!”阿蒙臉上都能烤白薯了。

“哈哈,沒事,老鄉們都沒聽見。”我拚命捂著嘴才沒笑出來。

5.

回去的時候阿蒙一直捏著一小破紙包,她告訴我是神醫開的藥。

“你別說神醫大人給你燒了張符啊。”我看著阿蒙,她美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其實她特別疼孩子,雖說孩子不病了,她就可以繼續和我們花天酒地了,但是我寧願相信母愛,呃,就算是愛吧。

“胡說,我又不是跳大神去了。”阿蒙極其反對我的說法。

“那就好,政府不讓搞封建迷信啊。”我看著阿蒙的兒子拖著鼻涕拿他媽的高級絲巾擦臉。

“喂?”半路上我接到家裏一個電話,“媽,幹嗎?”

“你快回家,回家,這……算什麼事啊,快回來。”我媽慌慌張張的。

“怎麼了?”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安月又抽風了。

“說不清楚了,回家吧。”我媽掛了電話,但是我聽見那頭有男的說話,聲音很熟悉很熟悉。“吱”的一聲我踩了腳刹,一點準備沒有的阿蒙躥了出去,頭撞到了前麵的擋風玻璃。

“你要我命啊!”阿蒙怒視著我。

“魏……子路!是他!一定是,魏子路,我不會聽錯的。”我一腳油門衝了出去。

“說什麼呢?”阿蒙看著我一臉的不明白,“怎麼了?誰?”

“魏子路……他在我家。”我覺得自己渾身都在哆嗦,手也不聽話了。

“停車,你讓我開。”阿蒙把腳伸過來踩了刹車,又跳下來把我拉了出來塞後麵。

“顧大海!”我哆裏哆嗦地給顧大海打電話。當時的腦子很亂,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要給他打電話,如果我沒打,後麵的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

我們趕回家的時候顧大海也剛剛到門口,他風風火火地拉開車門,看見我臉色都變了。阿蒙說我的臉特別白,他後麵站著趙培,是我叫顧大海去陪趙培去檢查的。

“小魚回來啦?”魏子路笑嘻嘻地站在門口,他開門的一瞬間我倒在了顧大海的懷裏,站不住,腿發軟。

“阿蒙也在啊,快進來。”魏子路跟沒事人一樣看著我和阿蒙,還有後麵的顧大海和趙培。

“你回來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趙培愣了很久,突然爆發一樣抓著魏子路的手臂,一時的失控差點讓她暈倒,我們一堆人半抬半抱地把她放到沙發上麵,我媽給她倒了杯紅糖水。

“你們怎麼了?”魏子路看著我們,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還緊緊拉著我,讓我猛地想起以前,他每次來我家總是會拉著我的。

“你到底裝什麼傻?”顧大海揪著魏子路的脖子。

“……你是誰?”魏子路一臉迷茫。

“你說什麼?”顧大海揮拳就要上去打他。

“這是沈魚的家,你不能在這個地方撒野。”魏子路目不轉睛地盯著顧大海,眼睛裏麵有一種抵觸,很深的抵觸。

“魏子路,你還是人嗎?”我上去給了他一個耳光,“她的孩子是你的!別跟我裝得什麼事沒有一樣,少來這套,你欠我的還不清,裝失憶也沒用,你什麼時候能真真正正地像個男人?”

“我,小魚,我真的不知道啊。”魏子路捂著臉呆呆地看我。

“我靠,你才是真孫子啊,老娘當初耍地流氓全是小兒科啊?”阿蒙一拳打在魏子路的腦袋上。

6.

“嗨!在這裏呢!”我家裏已經亂成一鍋粥了,趙培醒了過來,魏子路還在裝孫子,我媽一個勁拉著我,正鬧呢,外麵衝進來好幾個人。

“你們哪兒的?!”阿蒙指著門口,她的兒子正躲在我爹懷裏放聲大哭。

“找到了,就是他!”為首的一個胖子衝破阿蒙的防守,一個箭步躥到我們麵前掏出根棍子就朝魏子路打去。

“你幹什麼?”我一腳就把他踢到了地上。

“小魚!”顧大海趕緊拉著我護到身後,指著那個人的鼻子:“我告訴你,擅闖民居是犯法的!”

“別誤會!別誤會!我們是醫院的!”後麵的人陸陸續續地從外麵跑進來,我家的客廳頓時給擠得水泄不通。就在扭頭的瞬間我看到安月的眼睛從門縫裏麵露出來,那眼睛冷冰冰的,突然我感到頭疼欲裂,嗓子裏酸酸的,吐出了很多東西,褐色的,血色的,跟井噴一樣控製不住。

等再醒來的時候我看見周圍的牆是白色的,看來我又進醫院了,剛剛嚇壞了顧大海和我媽,可能我噴的是血吧。我就記得當時阿蒙的兒子在哭,魏子路在哭,趙培在哭,安月在笑……

“這是,醫院?”我扯掉氧氣管,坐起來的時候牽動了手上的吊針,還挺疼的。

“魚啊,你嚇死媽了。”我媽眼淚汪汪地抱著我哭。

“沒事,媽,我不是沒事嗎。”我拍拍她的背,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太太的背上瘦得全是骨頭了,沒什麼肉,前幾年她還老嫌自己胖呢,我還笑她是棗核兒。

“大夫說你是顱壓太大,所以才這樣的,還說你腦子裏麵的淤血在活動,沒準醒不了了。”我媽抱著我哭個不住。

“不是醒了嗎,我還沒禍害夠顧大海呢,現在死還早。”我用被子角給她擦臉,“媽,這是怎麼回事啊?魏子路他……”

“哦,聽我說啊,起初這個也嚇我們一跳。”我媽平複了心情慢慢給我講。

7.

“老頭,晚上叫魚啊,大海啊回家吃飯吧?”我媽站在陽台上麵給狗掰柿餅吃。

“成,也不知道這沈浪什麼時候出差回來。”我爸正忙著看報紙呢,頭都沒抬。

“噓……可不能提這個!”我媽火急火燎地跑進屋捂上老頭嘴,還指指我哥那屋,安月沒上班,休息。

當當當……

“是敲咱家的門不?”我爸劃拉開我媽的手。

“好像是,看看去。”

“阿姨,是我。”魏子路跟個鬼一樣站在門口,嚇得老頭老太太夠嗆。

“你……”我爸趕緊擋在我媽前麵(所以說,七十年代的人是最重感情的,要是我和顧大海,那第一個給推出去的就是他)。

“阿姨,我提早下班了,給你們帶點水果,小魚還沒回家吧?”魏子路全然無視我爸媽臉上的詫異,熟門熟路地進了廚房,放下一袋子水果。

“這,這是怎麼檔子事?”老頭傻了。

“他怎麼……跟沒事人一樣?”我媽趕緊跟著去廚房看看。

“叔叔,您吃葡萄,晚上我做飯。”魏子路笑眯眯地給我爸遞葡萄。

“啊,你吃你吃。”

“子路,你沒事吧?”我媽摸摸魏子路的腦袋。

“怎麼了?阿姨?”魏子路詫異地看著我媽。

“沒,沒事。”我媽瞥了老頭一眼,意思是問怎麼辦。

“孩子,最近你跑哪兒去了?”我爸旁敲側擊地問。

“哦,出差了幾天,這不剛剛回來嗎。”魏子路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你媳婦……”我媽接著問。

“哎呀,您說什麼呢……您閨女還這麼叫啊。”魏子路還紅了臉,扭扭捏捏起來。

“不是,我說趙培。”我爸都快急死了。

“誰?我不認識啊。”魏子路回答得那叫一個脆生,頓時讓我爸媽鬱悶了。

“來,來。”老太太拉著老頭站起來,“那個,子路你忙著啊,我跟你叔叔找點東西。”

“啊,對對,我們找點東西。”生活了多年就是有默契,我爸跟著我媽進了屋。

“你說,不會是小魚騙咱們吧?”我媽就一直不大信我,也是,以前我實在太討厭了。

“怎麼說呢,她幹嗎拿這個騙,有病啊。”我爸瞪了老太太一眼,“我看倒是像子路瘋了。”

“這可怎麼辦,不能一直在咱家呆著啊,回頭再勾得安月鬧上……”我媽急得直絞手。

“……要不,咱叫小魚回來問問?”關鍵時刻還是老頭鎮靜。

……

“後來,魏子路還幫我們把菜洗了,肉切了,還陪你爸爸下了盤棋。”我媽歎著氣說。

要擱平時我早樂了,瘋了還下棋呢,瞧這馬屁拍的……但是這次我嗓子堵堵的,什麼都說不出來。

“小魚,你沒事吧?”顧大海衝進來不管不顧地抱著我。

“哎呀!媽在呢!”

“啊,媽。”顧大海趕緊又站起來了。

“沒事沒事,魏子路到底怎麼了?”我媽特尷尬地問。

“是這樣的……”顧大海一五一十告訴我們。

魏子路那天離開以後就變得渾渾噩噩,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叫什麼,該去哪裏。後來自己走到了一個橋洞下,呆了好幾天,遛彎的老太太老頭看著他可憐就把他給送到了派出所,警察因為問不出來什麼,就給精神病院打了電話,讓他們來接。

在醫院裏,魏子路是情況最好的。他幫著護士給不能自理的人喂飯,帶著大家做操,陪他們聊天,發自內心地對每一個人好,完完全全忘記了自己是誰,自己還有什麼責任,大夫們也樂得有人來幫忙。除了問不出什麼情況來,魏子路就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突然有一天,他跑到一個護士那裏借了300塊錢。護士千叮嚀萬囑咐地說不可以撕著玩,要不姐姐就生氣了,然後出來忘記鎖門,他就那麼溜了出來,徑直去了我家,路上還買了我愛吃的水果,再後來,我媽給我打電話。

8.

“他到底是什麼病?”我問顧大海。

“大夫說可能是失心瘋,也許找點什麼刺激刺激能想起來。”顧大海把藥給我一粒一粒地倒好放在手心裏。

“我們看看去吧?我就看看。”我望著顧大海,他最近很沉默。

“……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你去。”顧大海丟下一句話,轉身拉門準備出去。

“我必須去,為了我們還有趙培,不能讓他這樣下去。”我看著顧大海的背影,卻猜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哈哈,姐姐。”一個男孩子把手塞在嘴裏使勁地嘬。

“你知道不?知道不?”一個姑娘蹲地上直嘮叨。

“黨的各級領導幹部必須模範地履行本章程第三條所規定的黨員的各項義務,並且必須具備以下的基本條件……”另一個穿著紅衛兵衣服的老太太在念念有詞地背著黨章。

我們走在病房的走廊上,身邊的門裏不時傳來亂七八糟的聲音,走廊上也搖搖晃晃地坐著好多人,他們笑,哭,眼神空洞,冷漠,沒有一絲的溫度。

“大海……”我突然害怕了,這地方給人的感覺是完全沒有人氣,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語。

“沒事,上這邊。”顧大海把我拉到了他的另外一側。

“都不許鬧了啊,吃藥了,過來,都過來。”一個護士端著個盤子,上麵放滿了花裏胡哨的藥,什麼顏色都有,後麵稀稀拉拉地跟著不少人,包括剛剛坐在這裏的。

“哇!”一個女的猛地衝到我的麵前。

“媽呀!”我嚇得閉上了眼。

“幹嗎?”顧大海用自己的手臂環繞著我。

“嘿嘿,噓……”那女的使勁朝我們擠眼睛,“嘿嘿,淘氣了吧?想不吃藥,我告你媽去!”然後她蹦蹦跳跳地走了,剩下我跟顧大海心驚肉跳。

“我想知道魏子路什麼時候能出院。”我看著眼前的大夫,這裏的工作人員好像都特別牛高馬大,更增加了我的恐懼。誰都會不由自主地聯想起來,大夫牛高馬大說明這裏的病人是會打人的,要不幹嗎不找幾個白嫩得跟發糕似的醫生?

“這個不好說,他表麵上是什麼毛病都沒,主要是主觀上的逃避,他在故意選擇忘記那些不愉快的記憶,也就是說,我們腦子裏麵就像是有個盒子,他把不好的東西放到裏麵,鎖上了,你明白吧?”大夫看著我們。

“也就是說,隻要能刺激刺激他就什麼都想得起來?”顧大海其實也挺為魏子路擔心,不過我知道他是看不得趙培孤苦伶仃的,馬上就要生了。

“我們能看看魏子路嗎?”我提出要求。

“可以,你們跟著護士走吧。”大夫好像特別希望我們能把魏子路接出去。

9.

“小魚,小魚,我害怕,帶我回家……”魏子路看見我以後抱著我的腿嚎啕大哭,說什麼也不放開。

“你先放開。”顧大海想拉他,但是沒用。

“你走,我不認識你!小魚,小魚帶我回家吧?”他粗暴地推開顧大海,接著哭。

“不許哭了,你還有男人樣兒嗎?”我把魏子路扶起來,找出紙巾給他擦臉,“你去我家住好不好?”

“小魚!”顧大海拉著我出來,“你要幹什麼呀?”

“接他走,在這裏他早晚和外麵那些一樣,我不能讓他在這裏呆著。”我知道這回顧大海真的急了,他拉得我肩膀很疼。

“趙培現在馬上就生了,沒時間照顧他……況且他不認識人了呀。”

“我有。”我看著顧大海的臉,“我有時間照顧他,我會讓他想起來的。”

“你……”顧大海突然放開我的手,“你為我想過沒有?是,我也想幫忙,我們可以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他,但是你把弄回去,別人會怎麼想?你讓我父母怎麼想?”

“沒什麼好想的,我隻是幫朋友,如果這樣你們都能想歪了,那就不知道是誰小人了……”我不敢再看顧大海的眼睛,隻好盯著地上。

“……你自己想好!”顧大海是第一次沒有等我,就扭頭走了。我覺得天旋地轉了,眼淚滴在地板上麵,這時,一隻手伸到我的眼前,捏著一張紙巾。

“你總是這樣,倔得要命。”魏子路像以前一樣笑,他的牙很白。

“我們回家吧,我帶你走……”

“子路啊,你先住小魚這屋啊。”我媽抱了床被子進來。

“謝謝阿姨。”魏子路笑得甜甜的,“那你住哪?”他回頭看我。

“我回我自己家啊。”我想都沒想就說。

“你不住這裏了?”魏子路很吃驚。

“啊……我搬走自己住了。”我差點把結婚的事說出來,大夫要我先不要告訴他太多。

“你怎麼想的?”我爸屁顛屁顛地跟著我。

“沒怎麼想,總不能讓他跟神經病們住一起吧?早晚也得神經了,我怕他媽從棺材裏爬出來找我。”我坐沙發上麵看電視。

“你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了,那顧大海怎麼辦?”我媽坐我旁邊。

“涼拌,我胡嚕得平。”我假裝把書包裏的手機掏出來。

“你就不覺得這麼著對不住人家?”我爸“啪”地把電視關了。

“就是,顧大海已經挺不錯的了,人家什麼都沒說,還打算找個好大夫給他看病……”

“哎呀!有那個工夫你管管我哥好不好?”我站起來。

“沈浪怎麼了?”安月突然從屋裏閃了出來。她現在練得聽見“沈浪”二字就能支愣起來,跟狗似的。

“沒事,他不是出差浪去了嗎?”我看著安月,要不是怕她鬧,我真想告訴她沈浪找情人去了。

“你看,你沒事老跟你哥過不去幹嗎。”我媽慌裏慌張地打圓場。

“就是的,沈浪過幾天就出差回來了。”我爸準備拉著狗下樓遛彎去,一拉開門隻見顧大海站在門口,正準備開門呢,“喲,嚇我一跳,快進來,進來。”

“爸,我接小魚回家。”顧大海趕緊給我爸讓地方。

“哦,小魚也說回家呢,走吧!”我媽巴不得我快走,趕緊幫我把東西收拾好。

“那我走了……”我拉著圍巾出門了,這次是自己拿的書包。

10.

晚上還挺冷的,我揪著脖領子撅著嘴跟在顧大海後麵,他猛一站住我“咚”的一聲就撞在他的後背上麵了。

“走路也不看著。”顧大海拍我腦袋一下。

“你不是讓我自己看著辦嗎,撞死了好。”我抬頭看他一眼。

“唉……我能不管你嗎,回頭你敢宰了我。”顧大海學我生氣,“顧大海!我找人廢了你!”

“滾!討厭。”我藏住笑臉不看他。

“樂了,樂了。”顧大海屁顛顛地跑到我的前麵。

“你個死胖子!”我使勁掐他的臉,“拿著書包!沉死我了。”

晚上的時候我一直沒睡著,顧大海好像也是一直翻身。“你睡著了嗎?”我問。

“嗯。”他答。

“今天對不起。”我看著顧大海睜著的眼睛,亮晶晶的,跟丟丟一樣。

“我也錯了,一開始就沒看清楚你性質,為了朋友你能兩肋插刀,不是插牙簽。”他轉過頭看我。

“討厭,對你我連牙簽都不插,自生自滅去吧。”我靠在顧大海的旁邊。

“嗯。”顧大海用下巴使勁蹭著我的頭頂。

“哎!你不是睡著了嗎?”我一抬頭,顧大海差點叫我撞背過去。

“下次帶魏子路回憶個什麼帶我去啊。”迷迷糊糊中我聽見顧大海說。

“嗯……”我往他那邊鑽了鑽。

“你聽見沒有?”顧大海扒拉我一下,看看我睡覺了,什麼都沒說。

“咱這回可是過了啊。”林楚擰著眉毛。

“那我也不能不管他吧,早晚跟安月一個德行。”我剝著栗子殼,“再說,趙培過幾個月就生了,回頭一刺激成了怪胎……”

“反正我是服了顧大海了,要我是他看不抽死你的。”林楚把手放腦袋後麵。

“到頭也沒準反過來,是我打他。”我跟她樂。

“沒心沒肺啊,沒心沒肺啊……一個你,一個阿蒙,全不讓我省心啊。”林楚指著我鼻子。

“去去,阿蒙又幹嗎了?”

“她倒是老實不少,聽說跟李展鵬去外地玩了,但願回來路上別打起來。”

正說著,聽見有人“咣”的一腳踢開林楚的庫房門,正是阿蒙:“啊!氣死我了!”

“真不禁念叨,來了。”我放下栗子跑去看。

“咦?你在啊?也好,省得我跑兩回了,拿去。”阿蒙看見我就扔給我個口袋。

“你們去哪了?”林楚問阿蒙。

“別‘們’啊,把那個‘們’給我去掉,那孫子叫我扔內蒙了。”阿蒙氣急敗壞地把鞋甩到地上。

“內蒙啊,買牛肉幹了嗎?”我成心光注意吃的。

“別逗了。”林楚拍我一下,我對她吐吐舌頭。

“你說這個殺千刀的李展鵬,當我的麵看姑娘,看就看吧,一會姑娘一拽就跟著跳舞去了。”阿蒙把杯子使勁放桌子上。

“得了啊,那是少數民族地區的風俗。”我拿起杯子看看杯底漏了沒。

“我呸!你沒看見李展鵬那個德行。”阿蒙狠狠白我一眼。

“你也是,看就看唄,反正人都是你的,也搶不走。”林楚幫阿蒙滿上啤酒。

“……我膈應。”阿蒙鬱悶了。

“算了算了,學學人家顧大海,多大度。”林楚一邊勸一邊把不忘了把我捎上。

“出什麼事了?”阿蒙眼睛立馬亮了。

……

“可真是過分了啊。”阿蒙聽完以後就跟林楚站在同一陣線上訓我。

“你當你好呢?”我斜眼看著阿蒙,“比我還過分的沒資格說我。”

“去!”阿蒙又開始動手動腳,擰我一把。

“哎喲,你當我是李展鵬呢?玩什麼命!”我喝著啤酒。別的事能爭,這個事真爭不了,顧大海對我沒的說,真的,要我是顧大海,早就急了。

“唉,不管怎麼說吧,以後你去看魏子路也好,幫魏子路也好,我們也跟著吧,不說別的,萬一讓安月那個小人得了誌,孫子不定幹什麼呢。”阿蒙扶著酒瓶子,小臉紅撲撲的,一看就知道又多了。

“這個沒錯,我也讚成,以後顧大海沒時間跟著我們就跟著。”林楚頭一次特別讚同阿蒙的主意。

“阿蒙,你最近聰明了啊?”我看著她笑。

“對啊,阿蒙,能個了啊!”林楚一回頭,阿蒙的腦袋一下子衝進了炸花生米裏麵。

“靠,喝多了就那麼明白啊?”林楚哭笑不得。

11.

回家以後顧大海正揣著手在沙發上睡覺。他一冷就揣著,我老笑他是老農的習慣,這個叫“農民揣”。

“顧大海,上床睡覺去,冷。”我輕輕拍他的臉。

“嗯……”他壓根兒不醒。

“……”

“啊!”我把在外麵凍得冰涼的手伸進了顧大海的脖子裏麵,他都蹦起來了。

“哈哈。”我看著他笑。

“真是,淘氣!”顧大海揉揉眼睛,“你幹嗎去了?”

“跟林楚他們吃飯。”我把書包掛好,“對了,你多了兩個外援。”

“什麼外援?”顧大海把睡著的佩佩和丟丟分別放回窩裏麵。

“林楚和阿蒙說,以後你沒時間看不過來我的話,她們跟著我。”我從浴簾裏麵對他喊。

“那敢情好!”顧大海一腦袋紮了進來。

“你幹嗎!討厭!”我用熱水燙得他嗷嗷叫。

我帶著魏子路去看趙培,也許他可以想起些什麼。

“你好。”魏子路笑得跟沒事人一樣,趙培猛地哭了。

“……你沒事吧?”我趕緊扶起她去沙發上坐。

“她怎麼了?”魏子路缺心眼似的問顧大海,但是看到顧大海陰得能掐出水的臉,又閉上嘴了。

“為什麼這樣……”趙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特別殘忍,但是我也是……”我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早上的時候顧大海就說,不如先去魏子路家告訴他母親去世的消息,但是我非想快刀斬亂麻。

“我帶魏子路去買吃的吧,晚上我們一起吃飯。”顧大海可能是想把魏子路先帶出去。

“成,去吧。”我點點頭。

“對不起。”我看著趙培,她的眼睛腫了,跟桃子一樣。

“是我不好,太激動了,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趙培費了很大勁平穩了情緒。

“我想讓他先跟你熟悉,要相信自己,你會讓他第二次愛上你的。”我幫趙培拉拉衣服,她最近突然瘦了,顯得肚子特別大。

“能不能讓他住我這裏?”

“我做最大的努力。”其實我心裏也沒底兒,魏子路跟小孩子一樣地黏著我。

“我好像聽說過你。”魏子路一邊給我夾菜,一邊說出一句讓我們都很振奮惡的話。

“你說真的?”顧大海一激動都快站起來了。

“小,小魚跟我說過。”魏子路有些害怕顧大海。也是,顧大海從見麵起就沒給過他好臉色看,他膽小,跟以前一樣。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吃完飯魏子路就跟我嘀嘀咕咕非要回我家,沒辦法我隻能帶著他回去。還是顧大海說得對,我應該先告訴他母親去世的消息,趙培的事真是不能急。

“子路……”趙培戀戀不舍的,看著我心裏難受。

“回去吧,啊?冷,回頭我們治好了就給送回來。”顧大海臨開車前對趙培說。

“誰病了?”魏子路在後麵搭腔,顧大海的車“哐當”一下,沒掛好檔。

“魏子路,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我白他一眼。

“哦,那不說了。”

12.

“上樓吧。”我特意叫我爸在窗戶邊上看著,這回再跑了真沒地方找去。

“你怎麼不回家?”魏子路比較疑惑我總是不回家住。

“不說我在外麵住嗎?上去。”這個魏子路是真討厭,嘮嘮叨叨,跟事兒媽似的,我就納悶當初看上他什麼了,雖然顧大海也嘮叨,但是就沒有他這麼煩。

“哦,離那個胖子遠點,那麼凶,一定不是好東西。”魏子路偷偷在我耳邊說。

“哈哈!”

“他跟你說什麼了?”顧大海自己坐旁邊運氣。

“說你不是好東西。”我看著他樂。

“什麼世道!我陪著我媳婦會前男友,還落一個不是好東西。”顧大海簡直火冒三丈。

“乖啊,我再給你說個好事。”

“什麼?”顧大海的眉毛都快立起來了。

“知道嗎,魏子路其實還沒你嘮叨,但是我覺得他特別煩。”我認認真真地看著顧大海。

“什麼意思?”顧大海開始有笑臉了。

“自己猜,猜不出來別猜!”

“你是不是特別特別喜歡我啊?”顧大海從回家就跟我後麵轉悠。

“去去,喜歡你個屁。”我忙著抹麵膜。

“你看,快說,我睡不著覺了回頭。”顧大海搶我的麵膜。

“正好抹完了。”我高高興興地去洗手。

“快點說吧,不要扛著了。”這回顧大海沒跟著,而是用牙縫跟我說話。

“滾。”我也用牙縫出聲回答,真討厭,沒事學我。“啊!顧大海,你要幹嗎啊?”我說顧大海怎麼也用牙縫說話,他用我的麵膜抹了一臉。

“嘿嘿,高興,我美美。”他嬉皮笑臉地走了,沒過一會差點哭著又回來了。

“哎呀,哎呀,扒不下來了。”他急吼吼的,差點笑死我。

“傻呀,麵膜有連眼皮子一起糊上嗎?哈哈。”我找毛巾給他擦臉。

“媽爺子!疼,下回打死也不使了……”顧大海一邊嚎叫著眉毛給拔下來了,一邊哼哼唧唧裝可憐。

13.

這幾天我一直和顧大海還有魏子路在一起,我們去了以前常去的公園,飯館,遊戲廳,溜冰場還有學校,顧大海黑著個臉像保鏢一樣晃來晃去。

“喂?”周末我本來想好好睡一覺再帶顧大海接魏子路去,但是不知道誰淩晨時打來電話,顧大海閉著眼睛接了。

“誰呀?”我睜眼看了一下。

“不知道,不說話。”顧大海無奈了。

“掛上,讓丫死去。”我翻身繼續睡覺。

鈴……五分鍾以後電話接著響。

“顧大海,接電話。”我踢了他一腳。

“喂?誰呀!說話!”顧大海這回是徹底醒了,氣的。

“神經病吧?”我支起上身看,“給我,我來。”

“你吃多了吧?瘋了吧?認識表嗎?變態!流氓!”搶過電話我就罵,那邊傳來咳嗽聲,“這個聲音有點熟……”我看看顧大海。

“咳嗽你都能熟了?”顧大海明顯不信。

“……魚……魚……”那麼斷斷續續傳來了點聲音。

“楊超!”顧大海和我一起喊,“你等著我馬上就到!”我掛了電話就爬起來穿衣服。

“怎麼了?”我衝到楊超家的時候,屋子裏麵一片狼藉。林楚和阿蒙他們都在,陳露坐在地上,牆上還寫著“欠債還錢,殺你全家”什麼的……

“哈哈,沒事,哈哈。”陳露看著我們笑,“吃蘋果嗎?我剛剛買的,特紅,給你們洗去。”然後就哼著歌去廚房了。

“沒事吧?”我指著陳露的背影,“出什麼事了?”

“楊超剛才差點給燒死了。”李展鵬小聲告訴我。

“什麼?!”我喊了出來。

“噓!噓!”林楚拎著我的脖領子到了門外。

“誰燒他了?什麼欠債還錢?”我給弄得莫名其妙。

“陳露好像借了高利貸。”阿蒙也出來了。

“她幹嗎借錢?找我們不就成了?”我傻呆呆地問。

“白癡,陳露好麵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楚上來就給我一巴掌。

“剛才有人來澆汽油,楊超急死了,給我們打電話,好在陳露及時回來了,沒給點了天燈。”阿蒙掐著嗓子小聲說。

“靠!哪個王八蛋幹的?我找他們去。”我暴走了。

“人家可是真流氓,你歇了吧,啊?”林楚摸摸兜想點煙,被阿蒙按住了:“你找死啊?這兒全是汽油!”

“離婚吧……”陳露笑靨如花地跟楊超說。

“……”楊超的眼睛瞬間紅了,掙紮著,但是什麼也說不出來,這一刻我才真真正正了解了他們的痛苦,想說,說不出來;想幫,不知道怎麼幫。

“陳露你幹嗎呀?”林楚拉著她。

“是啊,欠多少?我們幫你還了,以後差錢就找我們。”阿蒙的話讓我特別的感動,她向來是鐵公雞。

“就是啊,我找人幫你說晚幾天還……”我看看楊超,他長著嘴死活說不出什麼來。

“你們能結婚不容易,別說散就散了啊。”顧大海在跟著勸。

“你離婚了楊超怎麼辦?”李展鵬的話招來我們一群人的怒視,“我……那個……事實嗎。”

“楊超,我不會不管你的,隻要沒死,我供你一直到老。”陳露哭著伏在楊超的腿上,“但是我們必須離婚,不然,他們是會找你要帳的。”

“……不!”楊超猛地推倒了陳露,眼淚早已經流了一臉了,“廢……物!廢物……”他拚命捶自己。

“跟你沒關係,沒關係!”陳露拉著他的手,我們也趕緊找能下手的地方按住他。

“讓他們安靜會吧。”我拍拍林楚和阿蒙示意大家出去,我覺得我最近看到了很多很多這樣崩潰的人,魏子路是,沈浪是,陳露也是,但是大家的選擇方式不同,魏子路選擇逃避,放棄所有人對他的期望;沈浪選擇麵對,用他這一輩子所有的勇氣;陳露的選擇也是逃避,她寧可自己背上著所有的事情。

14.

“怎麼樣了?”我站在樓梯上問顧大海。

“安靜多了,剛剛睡著,陳露真的要離婚?”顧大海歎了口氣。

“我不知道……”我把頭靠在顧大海的肩膀上,“最近很累……沈浪還沒回來,魏子路什麼都想不起來,楊超他們又這樣……”

“不舒服?”顧大海摸摸我的頭。

“好累……等沒事了,我們去旅行吧。”頭又開始疼了,不過我沒想告訴顧大海,不然他就又大驚小怪的,這裏已經夠亂的了。

“好,我們出去散散心,最近事情是太多了,沈浪打電話來說已經找了不少地方了,過幾天就往更深的地方走走。”顧大海的背上暖和極了。

“嗯,別動啊,我靠會兒。”

“那我們先回去,回頭有事打電話。”林楚和阿蒙留下來勸陳露,李展鵬回家帶孩子,顧大海跟我去看看魏子路。

“成了。”林楚拍拍我,“回去吧,你臉色不好,早點回去啊。”

“知道了。”

“小魚,你今天跑哪去了?”打開門,魏子路帶著笑臉來迎接我,這倒是讓我很欣慰,起碼我不用再天天沒了魂一樣地找他。

“有事。”我進了門,魏子路就老老實實地坐沙發上麵等我。

“你也坐吧。”魏子路笑眯眯地讓顧大海坐,鬧得顧大海很尷尬。

“魏子路,還記得我們上次去看的那個人嗎?”我對著魏子路說,這是我們路上安排好的,大夫也同意這樣做,先把魏子路哄到趙培那裏去,畢竟那裏有兩人很多的記憶,對恢複記憶有點幫助。

“懷孕的那個?”魏子路想想回答。

“對,那個……呃……姑娘挺可憐的,你看,最近陳露和阿蒙他們也有事需要我幫忙,實在照顧不了了。”我看看顧大海。

“是啊,你看那麼大的肚子,就快生了,回頭萬一出個意外什麼的怎麼辦?”顧大海說。

“這個,小魚,讓我去是嗎?”魏子路對顧大海還是有點顧忌。

“嗯,你當替我去照顧,幫幫忙好吧?”

“好……吧,小魚叫我去,我就去。”魏子路把手放在腿上蹭著。

15.

“唉……”顧大海也靠在床頭歎氣。

“這是怎麼了啊,全是倒了血黴了。”我對著鏡子東胡嚕一下西胡嚕一下地梳頭。

“媳婦,我們周末去燒香吧?當是祈福去了。”顧大海突然爬了起來。

“好主意,明天就去吧?”我轉過去對著顧大海。

“成,那我們得多帶點香火錢。”顧大海趕緊數錢去了。

“請保佑大家順順利利,這幾年我們多災多難,不能再背了……”我跪在一塊墊子上麵念念叨叨,顧大海去添香油去了,這次我們下大本兒了,快上萬了。

“媳婦,我請了幾個護身符,這是你的。”顧大海把一塊跟玉一樣的東西戴我脖子上。

“你的呢?”

“我沒事,不求了,有你送我的玉呢。”顧大海把趙三兒給的那塊玉掏出來。

“這個是趙培的,保佑母子平安的;阿蒙的是保佑身體安康的,給她兒子求的。”顧大海在回去的路上一一告訴我。

“那其他人呢?”我手裏還有幾個護身符。

“林楚的是求事業的,陳露他們的是姻緣……魏子路的是求健康的,他得想的起來才是真健康了。”顧大海在說魏子路的時候頓了頓。

“顧大海,你真好。”我覺得顧大海現在就是天使,就差沒長翅膀。

“德行,我也是給自己求呢,他們早點好了,我好早點帶你旅遊去,一個個淨給我添亂。”顧大海一向喜歡對我笑,雖然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條線了,跟瞎子似的。

16.

“什麼?太好了!”我在報社接到電話,沈浪這回真的像個人樣,居然把顧小溪給找回來了,他們晚上回到北京,我趕緊又給顧大海打電話。

“太好了,太好了!我現在就找你去!”顧大海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這個傻東西,才兩點多,沒下班呢。”我抬眼看了看鍾。

“嘿嘿。”顧大海坐我旁邊傻笑。

“幹嗎呀?看見你媳婦這麼高興?”陳哥伸出腦袋來逗。

“去去,我告訴頭兒你偷懶。”我把手裏的筆丟過去。

“嗬,真凶。”陳哥捂著腦袋縮了回去。

“顧大海,你去找地方呆會兒去。”我推著顧大海出門。

“幹嗎呀?我跟你呆會兒唄。”顧大海不樂意。

“剛幾點啊,沈浪他們晚上11點才到呢,你要等不及現在就去火車站蹲著去。”從剛才起就有人指指點點了,主要是顧大海老是傻乎乎地笑,知道的是妹妹找到了高興,不知道的以為我跟他幹什麼呢。

“哎呀!”顧大海光顧著回頭和我說話,不留心撞在了一個人身上,稀裏嘩啦地掉下了很多東西。

“對不起啊,對不起。”顧大海趕緊幫人家撿東西,“咦?華天啊。”

“沒事。”華天隻是笑笑,什麼也不說。

“對不起。”我踢踢顧大海讓他快點給撿東西,從外地回來以後華天跟人間蒸發似的,很少在我麵前出現了,那老姑娘說他跟病了似的,瘦了好幾圈。

“還不出來……還不出來?”顧大海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死活不肯歇著。

“大哥,你晃得我眼暈。”我都不去看他,真煩人。

“喂?”沈浪打來電話,我還沒說幾句呢,手機就叫顧大海給搶了去。

“喂喂?小溪呢?”顧大海跟個神經似的抱著電話大叫,“哦……去廁所了啊,那你們什麼時候到啊?……晚點了啊,成,我等你們。”

“哈哈。”顧大海的臉跟電影似的,從驚喜到落寞,還有失望和無奈,整個一部大片,“我就說你不要那麼激動嗎,坐這兒,喝點水。”

“不喝,回頭我去廁所了他們出來看不見我。”顧大海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你怎麼跟小孩似的?”我笑。

17.

沈浪和顧小溪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等到差不多快12點了才出來。

“嗚嗚,小溪啊,你怎麼那麼傻啊?”顧大海躥上去就抱著顧小溪哭,拉都拉不開。不光嚇壞了我和沈浪,顧小溪也嚇得夠嗆,死死閉著眼。

“哥,對不起。”在車上顧小溪給顧大海道歉。

“沒事沒事,回家就好了,別這樣了啊,嚇死我了,嚇死爸媽了。”顧大海紅著眼睛開車,跟個兔子似的。

“就是啊,你看你哥嚇的,我還頭一次看見顧大海這麼玩命哭呢。”說著說著,我又想笑了。

“我,我那是真情流露。”顧大海尷尬得要命。

“哈哈,沒事,沒事,我知道,知道。”我看著後視鏡裏麵的沈浪,“這回你也不容易,回家早歇著吧,一直說你出差了,記得圓謊啊,會吧?”

“我知道,安月沒折騰吧?”沈浪看著我。

“沒事。”其實我特別不放心就是沈浪,孩子老實,回頭再把實話禿嚕出來,“對了,魏子路回來了,但是把什麼都忘了。”

“真的?能想起來吧?”沈浪上前抓著我的椅背。

“沒事,我和小魚在想辦法配合醫院治療。”顧大海接上了話。

“哦。”

“小魚啊,我有話跟你說。”沈浪第二天就跑來找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樓下咖啡廳見吧。”一猜就知道沈浪一定得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