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迦摩
燃竹寺坐落在京師崎堰城西翠微山上，是大靖國寺，曆經大靖幾代國主修繕，燃竹寺終於有了天下第一寺的聲譽。翠微多樹，古木蔥蘢，鬱鬱蒼蒼，所謂深山掩古寺，大概也就是如此。夜幕下的燃竹寺，隱在一片濃黑的樹影中，大殿裏一溜海燈猶如鬼魅般跳躍在翠微沉密的手掌上。
夜沉沉的壓下來。
月華如練。
一小抹雲彩無聲流走。
窗下的少年麵沉如水，黑色的眼珠一錯不錯。
“瞎子也能賞月麼？”
牆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人，懶懶的歪在牆頭上，那一身雪白在月光下無比的詭異，但顯然來者並沒有這樣的認知，他隻是靠著牆壁，問下麵的少年。
“當然”。
聞人哲熙翻翻漂亮的眼皮，“明月在你心中？”
迦摩笑道：“不，它在天上，我心中無月。”
哲熙倒是笑了，“那你心中有什麼？”
“一腔熱血！”
迦摩利落的接道。
聞人哲熙精致的臉一抽，不過被夜色掩蓋住了，其實不用掩蓋，迦摩本來也看不見。
“聞人似乎對寺院的牆很感興趣啊”迦摩抬頭望著少年。
哲熙挑起一絲淺笑，“不，我倒是對你很感興趣。”
淨室的房門“啪”一聲打開，迦摩麵不改色，從從容容的往裏走：
“那麼就請哲熙進來坐坐吧，順便也溫溫感情。”
哲熙那張精致到一定境界的臉徹底呆住，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好如吞了一口極品酸醋。他終於明白，跟迦摩鬥，他還欠火候。
終究沒有進迦摩的禪房。老樹下的石椅上，哲熙裹在一層厚重的玄狐大氅裏，手裏揣著個手爐，腿上還搭著一條毯子。
真是一個走到哪都裏都是會享受的人。迦摩心裏想著，卻還是安靜的坐在對麵的位子上，他眼睛看不見，隻能靠辨別對方的呼吸來辨別對方的情緒動作，但這一本事顯然對哲熙無效，他幾乎不能察覺聞人哲熙的情緒變動。
“這麼晚了哲熙有什麼事麼？”
“晚麼？”聞人哲熙無辜的問。
“難道不晚？”
哲熙忍不住笑了，“迦摩真是一個……可愛的人”。
“多謝”，早就聽說聞人哲熙言語不羈，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不想聞人話題一轉：
“迦摩的眼睛，真的不能再看見麼？”
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問，但到底老老實實的回答，“嗯，隻怕是不能了”。
聞人苦笑，是麼。
但是有人，卻不這樣認為呢。
“迦摩難道都不好奇麼”。
“什麼？”
“我們算是第一回見麵吧，但好像跟迦摩很熟悉了呢，就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迦摩心中一動，“是麼”。
“這還多虧了衍妍，她可是老提起你啊。你都不問我為什麼來麼？”
“那麼哲熙為什麼來，或者這樣問，哲熙不是都已經決定了麼，怎麼會想來我這裏？”
哲熙倒是不忌諱，坦然道：“當然是想第一時間看看迦摩的反應了！你知道，我最近很少有感興趣的東西。”
迦摩也不生氣，淡淡一笑，“收獲如何呢”
“頗---豐”
迦摩歎氣，“其實哲熙不用介意迦摩的感受的，我早是一個爛在骨頭裏的人，活不了，也出不去。我不能反抗什麼，當然也不能替她反抗什麼。哲熙既然決定了，那麼就別介意我，最差總比跟我耗著好些，所以哲熙，你今晚來真是不必要。”
哲熙看一眼天上的月亮，“我隻是，略求心安啊”。
誰也沒說話。
終於哲熙開口，“迦摩，你……”
“嗯？”
“她將來，也許會忘記你……”哲熙悠然淺笑。
迦摩依舊是那樣種淡定的樣子，不見一絲波瀾，“是麼，那麼將來，她肯定會恨你！”。
卻是少見的淩厲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