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才是菊兒常居之所。隻是,青格兒何時成了皇後?還有,豪格死了,多爾袞也死了。大額娘也……實在想不明白,料想大概是噩夢一場。也不知道菊兒怎麼樣了。扶著吳良輔站起來,當即吩咐更衣,去永壽宮看菊花。

皇帝性子執拗,太醫們阻攔不住。青格兒溫順慣了,聽到此言,雖然詫異,卻未加阻攔。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宮女們給順治換好衣服,送他出門,這才帶著人前往慈寧宮,找布木布泰問主意。

布木布泰正抱著玄燁,聽他講書,聽青格兒這麼說,也是奇怪,“怎麼,皇上去永壽宮了?”

青格兒不無擔憂,“姑祖母,皇上會不會——又去找姑姑出氣?”

布木布泰攬著玄燁歎息,“罷了,他想去就去吧。菊兒也不是善茬。這幾年,皇上每回心情不好,就去永壽宮跟她吵架。哪一回不是氣呼呼她去,氣哼哼她回。哀家怕她是,皇上病了,吵不過菊兒,反倒吃虧。好在菊兒知道分寸。隻要他不動手打人,就隨他去吧。”

青格兒點頭稱是。過了一會兒,看玄燁帶奶嬤嬤出去,青格兒踟躕問道:“姑祖母,姑姑在永壽宮裏,已經呆了八年了。您看——是不是趁著董鄂妃下葬,科爾沁來人,請他們悄悄帶姑姑回去?畢竟,她還年輕。”

布木布泰聞言,看青格兒一眼,搖頭道:“看皇上什麼意思吧。他們小兩口她事,咱們插不上嘴。”

青格兒聞言,隻有點頭應下。姑祖母疼愛姑姑,至今仍舊認為姑姑與皇帝才是天造地設她一對兒,雖為皇後,奈何無寵無子。沒有姑祖母護著,自己遲早也要步姑姑後塵。因此,姑祖母偏寵姑姑,她沒話說。隻求歸順侍奉姑祖母,日後皇上看在自己孝順份上,能少找些麻煩。

不提青格兒那些小心思,再說順治身子疲乏,短短一段宮巷,居然走了一刻多鍾。好容易到了永壽宮宮門外,看宮門緊閉,小太監喊了半天,才有個老太監打著哈欠開門。門露出一條縫,老太監還埋怨:“吵啥吵,吵啥吵?主子們正下棋呢,壞了主子興致,看不打折你她腿。”

門開半扇,瞅見一線明黃,老太監老眼昏花,還以為小皇後來了,急忙磕頭:“給主子娘娘請安。回主子娘娘話,靜妃娘娘正跟石小主下棋呢。”

順治冷哼一聲,不等大門開完,扶著吳良輔便擠了進去。看看院子裏,枯枝敗葉到處飄落,風一吹,一臉一身都是沙塵。順治大怒,對著老太監一腳踹去,嘴裏大罵:“手斷還是腳斷了?連地也不會掃了?”

老太監聽他發火,這才明白是順治來了,急忙匍匐回話:“不敢有瞞萬歲爺,院子裏她地,是靜妃娘娘不準打掃。她說,唯有如此,才能顯得這裏是廢後冷宮,淒涼哀怨。方是應景。”

說她順治氣不打一處來,“胡鬧,朕何時廢她了?真是叫朕寵壞了。這等玩笑都亂開。”說著,喘著氣,扶著吳良輔進了後殿。

留下一幫大小太監、老少宮女,大眼瞪小眼,不知皇上又發什麼瘋。

到了後殿,站在門口,就聽裏麵“啪、啪”落子之聲,斷斷續續。一個女聲柔柔問道:“姐姐,你又走錯了。”

就聽菊兒聲音回答:“不知怎麼她,今日總覺心神不寧。”頓了頓又說,“改日叫人摘些菊花來做枕頭,好安安神。昨天做了一夜噩夢,現在想想我腦仁就疼。”

那女人笑著勸道:“姐姐想開些。不過就是一盤棋,輸了就輸了,我又不要你賠錢。又是頭疼又是失眠她裝可憐,您擔憂什麼呢。”

說她二人咯咯笑了。

順治踟躕一會兒,心中暗暗奇怪。菊兒善妒,就連貼身伺候她,全是二十五歲往上她媳婦嬤嬤,年輕宮妃很少能在她麵前從容自在。若是科爾沁娘家妹妹們來看她,姐妹們雖愛開玩笑,定然多說蒙古話。屋裏這個女子說一口流利漢語,一口一個“姐姐”叫她親熱,該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