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花穀門人徐決明給遠在蜀中唐門的好友唐雲旌寫了封信。
“雲旌如晤:我已後悔出穀至天策府之行,未料會在此發現情敵。天策府與吾穀向來交好,殷師妹已傾心於那人,我殊為無奈,心情煩悶不能盡言。”
把信函封好交予飛鴿傳書處的大唐信使,徐決明歎了口氣。他剛才很想在信後麵添兩句詩,諸如“我本將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之類的,後來想想唐雲旌肯定會諷刺他想要酸掉誰的牙,所以還是省了。
那個人,哼,那個人雖然是天策府的軍爺,但是目測吃喝嫖賭無一不沾,品行不端,立身不謹,用“溝渠”來形容他還真是貼切。
徐決明望天,殷師妹真是沒帶眼識人啊!
徐決明七歲進的萬花穀,拜在藥聖孫思邈門下,屬於杏林弟子;殷櫻是他師妹,比他晚一年入門投師,拜在琴聖蘇雨鸞門下。雖屬於不同的座師,但是因為年紀相仿,幼時一起習學萬花穀基本技藝武功,十四五歲時才開始分開偏重於自己座師不同的教育。徐決明讀的詩書較多,深深地認為自己與殷櫻是不折不扣的青梅竹馬關係,當代大詩人李白寫的詩句“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簡直就是他們活生生的寫照——隻需把“長幹裏”換成“萬花穀”三字就完美了。
隻是徐決明一向稟持了萬花穀門人的含蓄,在還沒到成家立室的成熟時機之時,他並未向殷櫻表明自己的心意,省得把話挑明了之後,日常見麵反而需要避忌。
徐決明是個單修以醫術為主的離經易道心法的萬花穀門人,這是穀中很是少見。一般萬花穀弟子多是雙修心法,以應付不同情況下的需要;單修以武技為主的花間遊心法的萬花穀弟子也不少,憑著武功精湛,遊曆天下行俠仗義自然方便。而單修離經易道心法幾乎放棄了武技上的大多數建樹。就因為如此,徐決明出穀遊曆的次數並不多,自十八歲以來,隻出穀過三次,當然每次均在修為和閱曆上有所收益,比如第二次出穀去長安時,在那兒認識了唐雲旌,從此成為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
盡管徐決明大多時候人在萬花穀,而唐雲旌大多時候人在蜀中唐家堡,但是卻經常書信來往,給大唐驛站的信鴿們增添了不少工作量。——身為一個江湖傳說中“高冷酷拽”刺客的唐雲旌,有時候也會幹些無聊事,比如寄來封信函,紙上一字不寫,卻蓋著一個熊貓肉乎乎的爪爪印子,看得徐決明噗嗤一聲笑出來。
萬花穀每年都會有一些弟子出穀到天策府協助醫營,已是不成文的慣例。因為是去軍中,很有可能在需要醫術的同時,還會有上戰場的機會,因此會去天策府的萬花穀弟子幾乎全是雙修心法,入得醫帳,上得戰場,治得傷患,殺得虎狼。
殷櫻便是雙修心法的萬花穀弟子,二年前便隨著出穀的師兄一同去了天策府。
這一年的年底,萬花穀出門的門人例行歸穀回報之時,殷櫻也回來了,來徐決明住的屋子看他時,打量著徐決明堆了半屋子的醫書笑道:“徐師哥,要不明年你也到天策府來吧,他們那兒的醫官大多數隻懂得包紮外傷、止血止痛,卻沒有特別精於醫術的人,要是你能去教教他們就好啦。再說了,現在天下太平了,又沒仗可打,你去也沒什麼不合適。”
徐決明想了想,覺得殷櫻既然這麼說,也許是她也希望自己能陪著她一同去天策府,能有朝夕相處的機會,自己如何能辜負她的心意?當下一口答應,便去與座師說了,希望在穀中派遣人手去天策府時,將自己也列在其中。
這件事當然沒遭到駁回,隻要不違犯武林道義,萬花穀在對待弟子修行遊曆方麵一向比較寬鬆隨意,尊重弟子的選擇心願。徐決明既然主動要求去天策府,並不是壞事,何況也正如殷櫻說的,現在天下太平無戰事,徐決明就算武功不怎麼樣,此行也不至於會有什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