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潯顆粒未進,整個人都快脫水。吊著輸水瓶,藥水隻能維持簡潯的命,無法供給營養。
簡潯的模樣,所有人急在眼裏,憂在心上。
之前誰來探望她都不見,後來,她不再拒絕,因為不止說話,連搖頭的力氣她也沒有。此時的簡潯,除了終日靠在床頭,看糖糖的相片,看小鐵皮盒裏糖糖留下的信件,看糖糖的衣物和玩具,其它時候,她隻靜靜發呆,一動不動,眼神空洞看牆角,整個人好像活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小潯,你別這樣,振作起來好不好?”
“小潯,糖糖還等你,你不可以倒下去。”
“好孩子,哭吧,媽媽求求你,你痛痛快快哭出來,別把什麼都壓心裏,那會憋壞的呀。”
“小潯,你看著我, 看著哥哥,我要你大聲說出來,你是簡潯,是糖糖的媽媽,你要把她找回來!”
……
這些天,所有認識的人都來,該說的都說了,簡潯依舊神情木然,她好像什麼也沒聽進去,依舊活在自我空間裏。
衣架上,亮燦燦的巧克力金牌耀著太陽的光,風吹,一晃一晃,折射出的光線刺痛簡潯的眼睛。
客廳,禇昑恩麵色暗沉,容顏憔悴,下巴長滿青青胡茬,頭發也長長了,垂下來遮在眼角,整個人有種落拓狼狽。
不知如何麵對簡小潯,可聽媽媽說她情況實在太糟,不放心,他還是來了。隻不過,他不敢跨過那扇門,不敢看陷在失女之痛中的簡小潯。心如刀割,深重的責難將他碾壓,碎成渣。
茶幾的第二層,糖糖的水彩筆和畫冊整整齊齊擺放,還有她寫作業的小本子。
顫著手,禇昑恩把小本子拿出來,字跡工整,頁麵整潔。還有那本畫冊,翻開,糖糖稚嫩的雙手用鮮豔的水彩色畫下一家三口。
幸福的一家,爸爸、媽媽還有糖糖。
畫頁上的自己高大,露出大粒很大的牙齒,眼睛彎彎的,應該在笑。可愛的女兒被自己擁在懷裏,她的手上還拉著高高飛揚的氣球。旁邊,自己另一隻手牽著簡潯,她也在笑,小鳥依人地俯靠在自己肩頭。他們頭頂,幽藍的天空一輪圓圓的紅日。腳邊他們三人幸福的影子繾綣的重疊在一起。
畫冊上到處是糖糖充滿童趣的塗鴉,有花花草草,有房屋田地,有山山水水,有爸爸媽媽。
女兒的願望一直單純,就是希望爸爸媽媽還有她,組合成幸福的一家。
隻是他和簡潯都自我的固執著,誰也不肯柔軟,誰也不肯付出,誰也不肯退讓,以致造成今天無可挽回的悲痛局麵。
撐著額頭,簡媽媽極其疲憊靠在沙發裏,麵容枯黃,神色灰敗,她垂下鬆弛的眼瞼,閉眸養神。
屋子靜若一座死墓的時候,突然,房裏的簡潯跑出來。禇昑恩和簡媽媽同時看去,就見簡潯飛似的往大門衝。禇昑恩反應快,長腿一邁就上前,將情緒瘋癲的簡潯摟在懷裏,“小潯,你去哪?”
看也沒看抱自己的人,簡潯急著推他,“糖糖,糖糖回家了。”
懷中女人神情很不對,禇昑恩與簡媽媽對視,心中暗叫不妙。
“小潯,媽媽求你了,別再這個樣子行不行!再這麼下去,你不是生生剜媽媽心窩嗎!”女兒好像真是瘋了,簡媽媽承受不住,真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媽,糖糖回家了,你聽你聽,門鈴在響。糖糖在外麵叫媽媽呢!”唉呀,糖糖明明就在門外等自己給她開門,媽媽為什麼不相信!
急死了,簡潯跺腳,她又看抱著自己的男人,“禇昑恩,你有聽見嗎?女兒在叫‘媽媽……媽媽……’”
拉長聲音,簡潯陷入一種無意識的催眠幻想狀態。
此時,禇昑恩的精神也是以一種山河日下的趨勢迅速頹敗,收緊雙臂,將簡潯死死的勒在懷中,聲音發哽,“聽到了聽到了,糖糖在叫我們,她在等我們接她回家。小潯,好起來,求求你趕快好起來。我們一起去找糖糖,不管世界哪個角落,不管要花多長時間,就算雙腳走斷,就算白發蒼蒼,我們一起把糖糖找回來,一起接她回家,好不好?”
好不好……
悶在他懷裏,頭頂幽幽傳來他疼徹心扉的聲音,簡潯呆滯許久。
糖糖在叫我們。
糖糖在等我們接她回家。
一起去找糖糖!
她的糖糖,她的心肝小寶貝,丟了,真的丟了!
終於,“哇……”
就像找到發泄的路徑,猶如洪水決堤,積壓好幾天的情緒洶湧的噴薄而出。
簡潯撕心裂肺的哭,顫唞的身體,哭出一汪悔恨傷心的淚。
糖糖最大的心願,爸爸媽媽複婚。
如果不是自己固執,如果不是自己自私,如果願意替女兒著想,如果願意放下過去,如果和他複婚,糖糖,現在的你還坐媽媽腿上撒嬌,還纏著媽媽給你蓋“美人章”,還嘟著小嘴對媽媽說雞蛋難吃,還笑眯眯給媽媽唱歌聽。是不是?
糖糖,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呀……
淚水沒完沒了,像身體裏沉重又熾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