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飄轉,看著落入掌心慢慢融化的雪花,他又想起了田紫怡,已經一年多沒有紫怡的消息了,生死不知。想著當年第一次在吉水縣的街頭兩個人偶遇,他嘴角不禁微微翹起,那是多麼幸福的事,兩個人一塊躲在一口大缸下麵,誰也看不清誰,但是卻能體會到彼此的體溫和心跳。廣山不知道什麼時間已經悄悄的站到了他身邊,這麼多年的浴血廝殺,隻有廣山與他自始至終相依相伴,從未分離,他看著廣山從一個莽撞少年長成了一名結實的小夥子,手底下的本領更是進步的飛快,收拾遲懷民就是他下的手,毫不留痕跡,來無影去無蹤,哪妓女天亮才知道和一具死屍睡了一個晚上。
杜偉峰突然感覺特別的孤獨,他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和廣山聊天:“老師見不到,紫怡不知在何方,除了你、周才還有欒峰之外,其他人也不知道好不好。鬼子和偽軍的大討伐也不知道他們躲過去了沒有,茫茫林海雪原,分別近一年的時間,不知道老孟和老二他們怎麼樣了!這仗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以前我對殺鬼子的事特別有信心,我一直在鼓勵弟兄們堅持下去,可是現在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了!”
廣山的確是長大了,也成熟了。他笑道:“大哥,以前這些問題都是我問你的,現在怎麼反了?我更不知道了,不過我覺得勝利不遠了,雖然現在我們被鬼子兵和偽軍逼的東躲西藏,好多人都慘遭殺戮,但是總要有人堅持下去。我聽說寧陽的鄉親聽說遲懷民被咱們宰了之後別提多高興了,全城跟過年一樣,大家的內心裏還是期盼著勝利的,聽說咱們走後跟著遲懷民一塊叛變的那些叛徒也都被殺了,這就說明抗日的力量雖然在大體上都已經被鬼子剿滅,但是卻還是存在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杜偉峰用一種驚異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廣山,哪目光中還帶著一種驚喜。
廣山的臉一紅,笑道:“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哪說的不對?”
杜偉峰笑道:“嗬嗬,沒有,我是覺得你怎麼一下子進步這麼大,都會吟詩了!”
廣山用手抓了抓後腦勺,低頭道:“我也就順嘴那麼一說,不過大哥,你記不記得,當年咱們第一次見到孟政委的時候,他擺攤測字算命!”
“記得,我記得當時紫怡還找他測了,最後我也測了!”
“你當時寫了一個‘杜’字,問他這兵荒馬亂、塗炭生靈的日子何日是頭,什麼時候才能不打仗?”
“他說十八年又十八年又十一個月!”
“對,現在算算,已經過去了十一年了!”
杜偉峰笑道:“也許老孟也就那麼隨口一說,哪裏有那麼巧的事!”
“不,我信!”廣山倔強的說道:“我一直都這麼樣鼓勵自己,我們都要好好的活著,堅持活下去,和鬼子兵死磕,總有一天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杜偉峰看了看一臉倔強的廣山,心底悠然升起一股力量,是啊,總要有個奔頭,親人不在,愛人不在,弟兄們也不在,要靠一種力量走下去,這種力量可能就是對勝利的渴望,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許一切還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差,不是已經有人在他們殺掉遲懷民之後殺掉了其他叛徒麼,這就說明依然有人在和他們一起並肩戰鬥,抗聯是剿不滅的,中國人是打不垮的!
夕陽沉入遠處的山頭,晚霞染紅了整個天邊,大地在一片白茫茫中沉寂著,杜偉峰和廣山兩個人並肩站在衣冠塚前的一處高坡上遠望著,每個人心裏都有心事。
忽然背後傳來一聲遙遠的呼喊:“偉峰!廣山!”
杜偉峰和廣山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回頭看去,隻見大雪覆蓋的路盡頭有兩個人,前麵一個一邊跑一邊揮著手,後麵的那個則不緊不慢的跟著。
杜偉峰下意識的說道:“紫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