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空這個極端不合格的住持一點也不討小和尚們喜歡,留下來人家還嫌她好吃懶做浪費糧食,本來還擔心這幾個小孩兒養不活他們自個兒,倒是忘了就算以前淨空還在的時候,也是這幾個孩子養著她,默默地支持著(?)為理想而奮鬥的她。
真正是負擔的人,應該是淨空才對,走了也好,省的既禍害世人又禍害同門。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囊:幾件打著補丁的僧袍,還有兩雙草鞋,再加上一些幹糧就是全部了……至於盤纏?別說寒山寺窮的連一枚銅板都貢獻不出了,就算寒山寺是個香火旺盛的富足寺廟,一個雲遊四海的和尚要什麼盤纏?化緣就行了!
“住持慢走。”淨空帶領一眾師兄弟把梧桐送到山門外,梧桐裝模作樣的和這群同樣裝模作樣假作不舍的小混蛋告別,背著行囊踩著青石板拾級而下,身形還未遠去,就聽身後“砰”的一聲響,梧桐頂著天生帶笑的親切笑臉慢吞吞的回頭,看到隻有一扇緊緊關閉的寺院大門,頓時滿頭黑線。
要不要這麼迫不及待?搖了搖頭,忽然有些惆悵,相處兩年,雖然這些小和尚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是她一直都很喜歡這些孩子的,被嫌棄的滋味真不好受。
她加快了下山的步伐,一邊想著還俗以後做什麼營生來養活自己,等到拿到了易容丹,暫時先做和尚的打扮,畢竟淨空的外表十分具有欺騙性,而且身為“男子”做事也方便些,但經商沒本錢,入仕她身份成問題,體力活她沒力氣,思來想去,貌似隻有學著淨空繼續做神棍忽悠人民大眾才是她的專業。= =
梧桐想的很投入,所以當她發現自己走的台階不是往下而是往上的時候,隻往“山路十八彎”上想了,直到她看到眼熟的寺廟大門,以及大門上金燦燦的《寒山寺》,當時就愣住了,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就又走回來了?
直到第三次莫名其妙的拐回來,梧桐才反應過來,鬼打牆?!做了兩年鬼自以為資格還算老的梧桐怒了,青天白日的,你妹的鬼打牆!連同類(?)也耍?!
她麵色平靜的思考片刻,揚眉一笑,大白天鬼打牆,總不至於連太陽都給變沒了吧?若真是那樣,她就認了,改天再下山也成。
梧桐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腳下的路沒有異常,太陽的方位也沒有發生變化,回頭已經看不到了寒山寺的屋頂,她以為自己終於擺脫了詭異的“鬼打牆”,眼前微閃,原本穩穩掛在東南方的太陽忽然跑到了斜後方……不,梧桐望著麵前拾級而上的山路,回頭看了眼層層往下的石階,微微蹙眉。
她轉過身,抬腳下了一個台階,眼前一花,下山的台階和上山的台階再次調轉了方向,前方層層遞增的台階似乎在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下山。
氣質溫潤唇畔帶笑的年輕和尚,緩緩合上了雙手,紅唇輕啟,道:“阿彌陀佛,既如此,休怪小僧不留情麵了。”然後,她開始念經。
當然,這根本就沒用,梧桐也沒抱希望,阿q式的自我安慰而已,她歎口氣,難道真的要回頭?回去被那群小壞蛋給嫌棄麼?
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聽到了從路旁的森林裏傳來了某種聲音,梧桐微微側頭,凝神細聽,隱隱聽到有人喊了句什麼,是人!梧桐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或許她可以試一試,這鬼打牆,困的到底是誰。
梧桐嘿嘿笑了一聲,在淨空身體裏“寄住”了兩年,聽淨空講授佛法,看淨空忽悠天下蒼生,沒有人比梧桐更加清楚這副皮囊的殺傷力,淨空此人,借用廣大民眾的話來說——一看就知道是得道高僧!
雖然淨空修為的確不俗,不過再怎麼牛掰,在梧桐看來還是神棍一個。= =
她收斂情緒,盤膝坐在路邊,修長勻稱的雙手合在一起,眼睛微閉,唇邊掛著一絲平靜寧和的微笑,氣質從容淡然,寶相莊嚴,盡管她外表看起來隻是少年模樣,布衣芒鞋,但通身仿若海納百川的寬廣氣度卻讓人不自覺的忽略她的年齡外貌,而她一身素淨潔白的僧袍也使她平添了幾分聖潔。
這就是追殺此刻至此,見到路邊靜坐的僧人,鳳於飛一瞬間產生的最真實的想法。
他不信鬼神不敬天地,但看到路邊閉目休憩的年輕僧人,內心卻生出了幾分奇異的敬畏和肅穆感,他下意識的收斂了滿身暴戾的殺氣,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想到刀身沾染的鮮血,腳步遲疑了片刻,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介意這名氣質純淨的僧人沾染上自己一身的血腥。
除了聖上,還沒有人能讓他生出這般尊敬的心思。
遲疑是短暫的,鳳於飛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他正要開口詢問這名僧人,對方已經睜開了眼睛,並且看到了他。
對方的眼眸如他想象中的一樣清澈平和,帶著勘破萬物的通透和包容,“他”的眼神是善意溫和的,看到鳳於飛手中的殺人利器,沒有驚懼,沒有厭惡,隻是悲憫的道了聲佛號,鳳於飛由此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很好聽,有著安定人心的奇妙力量,可鳳於飛就是感到了一絲不自在,甚至荒唐的認為,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大夏龍雀(刀)的存在已經對這名年輕的僧人造成了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