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神宗萬曆三十六年(1608年)九月,建州衛都指揮龍虎將軍努爾哈赤第三次親自朝貢於明。至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建州衛自立改元建立後金汗國。為懼明聲討,乃先發製人書七大恨以誓師攻陷明撫順關。於是遂有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二月。此戰結果,明軍敗,後金自是益強。
作戰準備:明征討軍,迄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二月中旬,已在寬甸、遼陽、沈陽,與開原鐵嶺間四地,集中八萬八千五百九十餘人。另有朝鮮軍萬餘,葉赫部軍萬五千餘人,共計十一萬三千六百餘人。雖尚有各鎮道、土司人馬,因路途遙遠行在中途,但明廷一再催促遼東經略楊鎬進軍,鎬乃不待集中完畢,先期指令各軍,在此四百裏之正麵上,分作四路出發,向後金國都之興京(今新賓縣),作球心運動式之攻擊前進。
遼東經略楊鎬,以撫順至興京路近,溯蘇子河穀之道亦較為直而平坦寬闊,適宜使用主力軍於此。故在大軍集中之初,即集中主力於沈陽方麵。為期形成強有力之重點,已指令後續部隊,皆向沈陽前進。
既決定四路進兵以球心攻擊,則此四路軍之指揮官人選固已由朝廷指定,但各人擔任方麵之任,其權在楊鎬,鎬以為劉綎素有驍勇之名,令將寬甸方麵之軍;李如柏中情畏怯而少銳氣,惟其為天子所選任,不得不給以方麵之任,但又不敢令其在外圍作戰以免脫離掌握,乃令其將遼陽方麵之軍;杜鬆有膽略,猛健絕倫,故令其將沈陽方麵大軍;馬林智略中平,令其將開原、鐵嶺方麵之軍以從側翼作戰。指令各軍於二月二十九日晨出邊,定於三月初二日會於二道關(今下古樓西)、小那霸(在清河東北)、董鄂(今桓仁)之線上,然後聯合各軍齊頭向興京攻擊前進。南路軍劉綎以道途較遠,另指令其先期出發。殊不料二月二十九日大雪,行軍頗苦,因而各路軍對於約定到達預定地點,受到意外之困擾。各路軍為期貫徹行軍命令,多有燃起火把連夜前進者。
主力軍所在之中路左翼軍指揮官杜鬆,素喜剛愎使氣,因居官後方過久,作戰經驗不足,因而持勇輕敵,欲立首功,乃貿然先期獨進,不肯遵守節製,故於二月二十九日晚,乘夜列炬出撫順關(沈陽東百裏)。翌晨為三月朔日,杜鬆在行軍縱隊先頭,行抵章黨與營盤之間(撫順城東三十五裏處),想起前總兵張承蔭全軍覆沒事,乃停軍設酒,望空而奠,要以之誓為複仇也。因賜將士酒以禦寒。杜鬆亦酌酒賞雪,不覺過量。
會有敵騎數十,自渾河南岸偵視杜鬆軍,先鋒報知於鬆,並雲前麵薩爾滸山上有敵堡寨及守軍三四百騎,薩爾滸山之東渾河東岸有界凡山,山上有敵人在上築城。杜鬆以此些許敵人,不足介意,即揮軍前進以逐走敵騎,而進入薩爾滸山之穀。穀東即渾河首受蘇子河處。杜鬆在河西向東望,見界凡山築城之敵甚多,雪地上翻出黑土遍山皆是。鬆於是取酒既飲且思,以為先攻擊此築城之敵而戮之,以寒敵人之膽,亦一大捷也,遂令結筏渡河。
後金邊境上之偵卒,於二月二十九日夜間,見到明軍進軍之火花,即以傳騎遞報於興京。南路偵卒發現明軍二十九日未刻進境,故馳報較諸路先到。後金諸貝勒大臣,多以為明軍持海運以為補給,船隻可溯鴨綠江而達於寬甸,今南路又進在諸路之前,則南路來者,必是重兵所在之主力軍。於議論紛紛之後,乃靜聽其酋長努爾哈赤之判斷。
努爾哈赤依據其對於明軍指揮上之慣性,加以分析,更綜合各方得來之情報與傳騎之報告,仔細研判,然後向眾宣布其判斷結果曰:“明兵之來,信矣。明使我先見南路有兵者,誘我兵使南也,是其由撫順關方麵前,必為重兵。今我於南路有駐防兵五百騎,即以此拒明之南路;急宜集中全力向撫順關方麵迎擊明之大兵,倘得破其主力,則其他路兵不足為患矣。”於是即於三月一日辰刻,努爾哈赤與大貝勒代善率眾貝勒、大臣,統滿洲八旗兵,離興京城西上。大貝勒率全軍之一部為前衛先行。其餘在前衛之後向西急進。
大貝勒代善在前衛先頭前進中,當日巳刻,行抵夏園(今永陵鎮西四裏許)附近,接到清河、鴉鶻關方麵偵卒報告,知有明軍大兵自清河、鴉鶻關向東前進中,諸貝勒大臣意欲分兵往拒之,大貝勒代善當即判決之曰:“清河來路,道途偪仄崎嶇,敵兵未能驟至。我兵惟先往撫順,以逆敵兵主力為是。”乃驅兵過紮喀關(在古埒山下蘇子河岸邊離界凡山約十五裏),與守在關隘之侍衛扈爾漢,分別集結兵力,以待其主帥努爾哈赤之到來。
時四貝勒皇太極以祀事後至,因問其兄與扈爾漢以去敵遠近,知今晨有監督與掩護界凡山築城之騎兵四百人,已誘明軍渡過渾河至於薩爾滸山之穀,然後連界凡山與薩爾滸山穀之渡口,以拒敵中。四貝勒皇太極因建議於大貝勒代善曰:“界凡山上有我築城夫役一萬五千在焉。山勢雖險,非不能攀登者,倘明之將帥不惜士卒,奮力攻之,陷我夫役,則知我情矣。倘使我進不得戰,退不得走,可將奈何?故我兵宜急進,以安夫役之心而求敵與之決戰也。”大貝勒善其言,即下令軍士盡擐甲以進。
過午,後金軍先頭至大蘭岡(在界凡山之東南六七裏處),見明軍已以主力屯在薩爾滸山上,分兵約二萬餘直攻界凡山。守在渡口之滿洲四百騎兵已與界凡山上之萬五千夫役合力據守在界凡山西之吉林崖上,明軍之一部正仰攻吉林崖中。大貝勒代善與扈爾漢皆欲駐兵於隱僻地以待之,惟四貝勒皇太極則極力爭之曰:“正宜耀兵列陣,明示敵人,壯我夫役之膽,俾並力以戰也,何故令兵之隱僻地耶?”部將額亦都亦曰:“我軍之急,在求敵決戰,今敵分兵,正我兵堂堂正正以向敵人之時也。”眾將亦欲進戰,大貝勒代善因以眾誌可用,遂不待其父到來,即集其前衛全力直趨界凡山之南列陣。時滿洲八旗兵,乘良馬者先至,乘駑馬者繼至,其餘皆隨努爾哈赤急進在十數裏之外。四貝勒皇太極乃向諸貝勒與將士商議曰:“吉林崖顛有我四百騎與築城夫役萬五千人在,再急增千人助之。則其勢益壯,俾登山,自上馳下以行衝擊,而用右翼四旗兵以夾擊之,其攻界凡山之明軍可破也。其在薩爾滸山上之明軍,則用左翼四旗兵以當之。”大貝勒代善信其言,即遣千人往吉林崖。
旋努爾哈赤馳至,問以分兵進戰之策,四貝勒皇太極具以議告之。努爾哈赤曰:“日暮矣,且從汝等之謀。但須分右翼四旗之二,使與左翼之四旗合,先破薩爾滸山之敵,此敵一破,則攻我界凡山之敵自然膽落矣。”因下令曰:“右翼四旗中之二旗,與左翼四旗即隨餘往攻薩爾滸山敵之大營。代善與皇太極分率此右翼之二旗遙對界凡山明軍列陣,俟我援吉林崖之兵到達,自崖馳下衝擊時,即並力以戰。”
作戰經過:明中路左翼軍總兵杜鬆,為人膽氣豪放而剛愎自用,平生以身多刀瘢自誇於人,目中固無建州奴酋努爾哈赤者也。於三月一日上午,以乘酒使性,令其結筏以渡河。但河水水流湍急,水中且多冰塊,筏既入水,人力不能操縱,反受衝擊為水衝走。時鬆已醉酒,見狀大怒,乃親至河邊策馬徑渡河而東。其將士見主帥已策馬渡河,誰敢再計及個人利害,遂各策馬競渡而隨之,因而為冰塊撞倒,溺死河中者不少,後軍繼之,裸下身涉水,中途抽筋而溺斃又多人。監軍張銓見已渡過萬人,而炮車輜重又實難以涉水,乃高聲遏止之,因收餘眾二萬餘據薩爾滸山之大營,徐張繩網於河上,以係留船筏輸送重火器及輜重渡河,以接濟已渡至河東之軍。
時雪變為雨,寒威凜烈,已渡河之士卒皆戰栗牙碰成聲,杜鬆心頗失悔,卻難出口,乃整隊向界凡山急行,因與界凡山築城之敵,峙戰於吉林崖,卻不意努爾哈赤率其八旗之兵,自東南方馳至戰場,將乘其分離而攻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