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如此,好幾次,他都覺得她多此一舉,有錢了,什麼毛線衣買不來,各種品牌,時尚樣式,甚至直接訂做,何必自己動手費神的。
榮宏盛勸過她很多次,她隻是笑笑說手打的毛線衣暖和,後來她走了,容宏盛才發現,很多東西直到失去了,才會明白有多珍惜,她做的宵夜早餐,她在燈下打毛線衣的樣子,過了二十幾年,在容宏盛的腦海裡,依舊鮮明,鮮明的彷彿就在昨天。
可他們都老了,老了其實也沒什麼可怕,可怕的是再沒有時間,比起二十多年前,她憔悴蒼老了很多,眼角唇邊的紋路已經深深刻上歲月的痕跡,隻是她那種始終溫馨恬淡的笑容,依然沒怎麼變。
榮宏盛用了整整二十七年,都沒想明白這個女人,結髮的夫妻,貧賤中走過來的夫妻,在富貴中卻離開了他。
她剛走的前幾年,榮宏盛氣壞了,賭氣的根本找都不找她,他就不信,這個女人能走到哪裡去,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容宏盛才明白,這個女人的確認真要離開他,她走的無聲無息。
他不是沒找過她,可就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過了二十七年終於有了消息,卻得知她肝癌晚期命不久矣。
夏淑嫻打量他很久,年輕時張揚風發的意氣已經在歲月中沉澱,厚重起來。無論何時都挺直的脊背,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年輕許多,而自己呢?
夏淑嫻下意識攏了攏鬢邊黑白摻雜的髮絲,塵滿麵,鬢如霜。
「既然當初離開,不是該讓自己過的更好,為什麼最後成了這樣?」
容宏盛的語氣裡有幾分隱隱的怒意,夏淑嫻笑了:
「這麼多年,你還是這樣的性子,坐吧,我早就想開了,沒必要再提過去的事,無論多少恩怨,如今想來都沒任何意義,是席幕天告訴你的吧!我躲來躲去,藏來藏去,最終也逃不過命運,知道子衿嫁給席幕天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你早晚會找來,不過臨死前,能再見一麵也好」
「什麼臨死,哪有這麼嚴重,都是些庸醫,明天我就聯繫外國的專家醫院,我們去外國動手術,我不許你死,你還欠我二十七年的夫妻……」
夏子衿站在門外都傻了,腦子裡頓時亂成了一團,夫妻?榮氏的總裁榮宏盛,和院長媽媽這怎麼可能會是夫妻,這簡直比外星人侵略地球還不可信,如果是真的,那為什麼又成了自己的院長媽媽……
「宏盛,我們都老了,有些事我不想再提,死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飛鸞去了,我去陪陪她也好,畢竟我沒做到一個當媽的責任,可是子衿,是我唯一不放心的,從這麼小一點一點的長大,因為心裡實在愧疚,從小就習慣性把她護在懷裡,養成她有些嬌氣軟弱的性格,可她是個心眼好的善良孩子,算是一個母親的私心吧,我希望她一輩子能平安快樂毫無波折,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用你最大的能力護持她,因為子衿也是你的女兒,親生女兒。」
夏子衿就覺嗡一下,本來成了一鍋粥的腦子,更亂起來,榮宏盛和院長媽媽是夫妻,自己是院長媽媽親生的孩子,自己的父親是她一直認為遠在天邊,實則近在眼前的榮宏盛,那麼榮飛鸞,飛麟……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彷彿不過一瞬間,她的世界就徹底顛覆,愛情,親情,恩怨,身世,所有事情裹在一起,她到底是誰?她自己都糊塗了,二十六年來一直認為的事實,竟然是個最大的謊言,謊言的製造者,就是她最愛的院長媽媽,還有席幕天……
夏子衿覺得,自己的人生此時才是真正的荒謬,她為什麼和榮飛鸞像,這時候彷彿也有了答案,可她不想接受這一切,好不好?她還想回到原來的樣子,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