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段(1 / 2)

幸好手被何洛抓著,沒有跌傷。她拂著孩子身上的雪屑,Alex怯怯地問:“Mommy,你冷麼?你一直在發抖,要不要我把圍巾給你?”

何洛雙膝一軟,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身體,跪在地上,抱住Alex放聲大哭。在聖誕將至的街頭,每棵樹上都是一串串閃亮的金色小燈,《鈴兒響叮當》的歡快節奏從長街的一邊飛到另一邊。這樣人潮洶湧的城市裏,這樣廣闊的天地間,他不在了,他不在了。

他在星星後看著我們。

李雲微和葉芝追過來,伸手去拉何洛,她用力甩開。二人已經忍不住淚,抱住何洛,還有小小的Alex,在街頭哭作一團。

似乎是走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綠樹繁茂,枝椏間漏出高天流雲破碎的光影。他走在前麵,不肯回望。何洛追得氣喘籲籲,他停下來,說:“你回去吧。”

“不!”何洛固執地搖頭,從身後抱住他,“這次,我要和你一起走。”

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回去吧,Alex還在等你。”

何洛猛然一驚,陽光已經浸透窗簾,漫上牆壁。她闔上眼睛,試圖找回夢境。我還沒有看清楚你的臉,不要就這樣結束!

讓我再看你一眼。

因為時差的原因,Alex早早就跳起來,披著賓館的浴衣跑來跑去,衣襟長長的拖在地上。他看何洛睜開眼睛,才撲過來:“Mommy,morning!我們下樓吃東西好不好?”

“你早就醒了?餓不餓,怎麼不喊Mommy?”

“餓了。”Alex點點頭,“不過昨天常風叔叔說你生病了,讓我好好照顧你。你不是說,生病了就要多睡覺麼?”

葉芝打來電話,她就在酒店大堂,說:“雲微那邊上課,學生要期末考試,走不開。”

何洛說:“問你也是一樣的。他在哪裏?我想帶Alex去看看。””

葉芝發窘:“不清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雲微通過沈列找我,說你要回來,她自己不敢去見你,拉我們壯膽。”

何洛“哦”了一聲,給Alex取了煎蛋和餛飩,自己隻喝了兩口白粥。葉芝憂心忡忡地看她,何洛抬頭笑笑:“沒事兒。這些年我都是這麼對Alex講的,也不算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極其鋒利的刀劃破身體,在最初是感覺不到痛的,隻是嗖的一涼。

她把Alex交給葉芝照看,去找趙承傑。到醫院時他正在巡房,何洛便去住院處等。沿途看見神色各異的患者和家屬,憂傷的、平靜的、狂躁的、樂天的……有的病房空蕩蕩的,裏麵立著紫光燈。給何洛引路的護士解釋說,這是剛剛有患者過世,正在消毒。

趙承傑惟恐她觸景傷情,連蹙眉頭:“你來這裏做什麼?”

“那時候,是在你們醫院麼?”何洛問。

“不是。”

“哦,也對。你們的長項是心血管。”何洛平靜地看他,“我那年回國,聽說他此前胃出血住過院,但是之後就穩定了,他也比較注意。不是麼?”

“是。但後來又開始上腹隱痛,消化不良,以為是胃炎複發,和以前一樣,吃了一些抗潰瘍和消炎的藥。等開始消瘦貧血,到醫院一查,就已經是晚期了。”趙承傑一邊說,一邊打量何洛的神色,“年青人的早期診斷率極低,很多人確診的時候,病情已經發展到第三第四期了。”

“然後呢?”

“確診兩周後作了手術,切除了2/3的胃。開始恢複得不錯,然後半年後,發現癌細胞經淋巴組織轉移。”

“會……很疼麼?” 她堅持,咬唇,努力不哭。

“用了止痛藥,最後是嗎啡和杜冷丁。”

何洛知道,成癮性藥物是用藥的最後階段,此時的生命就像幻覺。

趙承傑下午還有手術,李雲微到底還是找了別人帶班,和常風一起來接何洛。三人去了河洛嘉苑。天冷時章遠的父母會過來住一段時間,現在臨近春節,他們回去和親友團聚,把房屋交給李雲微夫婦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