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小菱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種行為。
念念裝作小大人的模樣,歎了口氣:“真得是很討厭。我不想和他一起睡覺。他總是不讓我動,也不許我翻身。睡得好辛苦哦!”
這倒像是顧承宣會做的事情。他一定是晚上又失眠了。
樸小菱問:“你和顧承宣一起睡,有多久了?”
念念掰著指頭數了半天:“三天。”
算起來,自己從安珍那裏逃出來,也有三天了。這有什麼關聯嗎?
不不不,沒有什麼關聯。隻是一個數字而已,恰好一樣了。還能有什麼關聯呢?根本沒有。沒有的,什麼都乜有。
樸小菱壓住自己的心思,話在嘴邊轉了兩圈,終於還是沒忍住,說了出來:“他睡眠質量不好,你晚上乖一點,不要總是吵他。”
念念眨巴著大眼睛,懵懵懂懂的樣子:“媽媽,你還是不回家嗎?”
樸小菱哽了一下,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念念念叨起來:“媽媽你快點回來啦!你回來之後陪他睡覺,我就不用那麼麻煩了嘛!”
想得倒是挺好的……
樸小菱想著措辭:“一時半會,可能是不行的。你知道的,我有我應該去做的事情。所以我——”
念念打斷她:“算了吧!我知道,是因為你和顧承宣分開了。所以你才不回家的。才不是有什麼要做的事情,你沒有要做的事情。”
樸小菱徹底無語了。以前就知道念念聰明,沒想到……他會聰明到這種程度。這讓人很難接話的,很尷尬的啊……
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念念自己歎了口氣,竟然帶了大人才有的成熟,甚至還會有一點點的滄桑。他看著樸小菱的眼睛,問道:“所以你是打算把我留給顧承宣了?”
樸小菱的心一驚,本能上就先反駁了:“並不是。”
她沒打算把念念留給顧承宣。隻是以現在的狀況來說,念念呆在顧承宣那裏,才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才能過更好的生活。但這都是暫時的,隻是權宜之計,等將來自己有條件了,是會把他帶回來的。
但是跟念念講這些,他能聽明白嗎?
樸小菱不確定。念念再聰明,那也是因為他敏感,心細,能觀察到大人之間的言行舉止。但是邏輯上來講,他還是個小孩子,不一定能理解那些複雜的心思。
樸小菱舔了下自己的嘴唇,把自己的話繼續說下去:“並不是把你留給顧承宣。是——念念,你自己選擇的話,你想和誰一起生活?”
念念看她一眼:“其實我現在已經說,我想和你們兩個人共同生活。或者為了安慰你,我應該說我想和你在一起。媽媽才是最好,隻有和媽媽在一起才開心。是不是這樣?”
這鬼靈精怪的家夥……
樸小菱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哪裏來那麼多話!”
念念躲了一下,然後把腦袋埋在她脖間,使勁蹭了蹭。之後才聽到他的聲音,嗡嗡的,傳過來。
“我不想做這種選擇。媽媽,不要讓我做這種選擇。”
這對一個孩子來說,太殘忍了。
樸小菱冷靜了好長時間,才轉移話題問道:“現在先去吃什麼呢?”
念念的情緒低落了下來,沒什麼勁頭的樣子,隨口應道:“什麼都可以啦!”
樸小菱想了想:“這樣,現在去吃甜品,順便在室內遊樂場玩兒一會兒。然後中午的話,我們找一家龍城特色小吃,怎麼樣?”
念念轉著眼睛想了想:“小吃裏有雞腿嗎?”
樸小菱:“可以下午吃雞腿。”
念念點頭:“棒呆!完全可以!”
樸小菱把念念放到地上:“來,你拉著媽媽的衣服,自己走路。我要用手機去搜一下甜品店。”
念念看著她的手機:“這是新的?我沒有見過的!”
之前的東西都沒有了,樸小菱在酒店辦了入住之後,就立刻去買了新的手機,同時也辦了新的電話卡。新號碼目前隻有molly知道,其他的人,樸小菱想了一圈,居然不知道還應該通知誰。
好像是沒有人了。
顧承宣不用說,自己當然是不會告訴他自己的新號碼的。雁姐姐的話……更是沒必要了。兩個人已經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決裂了。小天那邊,暫時還是不聯係比較好。爸爸肯定也不想接到自己的電話。
自己的交際居然就這麼窄,想來想去,也沒有其他人了。
樸小菱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維係都斷掉了,被砍了,一刀斬下來。然後自己就和這個世界無關了,不管自己是飄起來,飛走了,走遠了,那都無所謂。
反正自己跟自己世界之間是沒有關係的。
但是這種消極的想法隻會停留十分鍾,之後樸小菱就會想到念念,然後所有的陰雲都被打散了。
還有念念啊!斷了什麼,都不能斷掉和念念之間的牽絆。這是最重要的,是自己這一輩子最大的收獲。
是的,還有念念。
幸好有念念,能把自己拉回到這個現實之中。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懈怠,不能偷懶。要努力。
為了一個更好的未來。為了一個能和念念在一起的未來。
想到這裏的時候,樸小菱就很慶幸。還不算太糟糕,還有路可走。
樸小菱把手機遞給念念:“是新的,你要玩玩看?”
念念在屏幕上戳了兩下:“這個,是找路的。這個是找好吃的。我們應該用這個。”
樸小菱在他柔軟的頭發上揉了一把,誇讚道:“真聰明!就是這個,點開,然後點這裏。”
其實最應該誇的,不是聰明,而是他的善解人意。他總是能把最糟糕的氛圍給過度過去,不去提,當做沒發生。那些讓人尷尬的話題,他敏銳地察覺到之後,就會繞開,不給大人造成更大的負擔。
這不是一個四歲的孩子應該有的素質。但卻真實地表現在念念身上,如此清晰,淋漓盡致。
樸小菱呼出一口悶氣,俯身,在念念頭上親吻。
之後的相處就很歡愉了。樸小菱有意去引導念念,盡量講一些開心的事情。小孩子的注意力也很容易分散,看到好吃的小甜點,還有五彩繽紛的糖果,就挪不開視線了。
樸小菱都滿足他,想吃的東西都買回來給他嚐嚐,還有些吃不下的,樸小菱都讓店員給打包帶走。也去了遊樂場,還去看了一場電影。正好是有一部兒童電影正在熱映,樸小菱就帶念念進去了。
已經是下午了,念念中午也沒有午休,大概是玩兒得太累了。電影開始沒多久,他就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樸小菱把念念抱到自己懷裏,輕輕拍著他的後背。電影其實挺吵的,念念睡得很不安穩,小眉頭一直皺在一起。其實應該帶著他出去的,帶他到一個安靜的地方,讓他好好睡。
但是不舍得。不想放手,不想走。
能陪在他身邊的時間都是那麼珍貴,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哪怕隻是這樣靠在一起,不說話,就很好的。
樸小菱一直呆到電影結束,等彩蛋的人很少,隻有幾個。影廳的燈被打開,明晃晃得很刺眼。樸小菱用圍巾擋住念念的眼睛,抱著他往外走。
人流已經散開了,下午場的人本來就少,這個時候更顯得影廳冷清。穿過長長的通道,到了外邊的大廳,更是沒有人了。
樸小菱還覺得奇怪,這個時候就算再安靜,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周圍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再說了,電影院的大廳是會放一些宣傳片的,這個時候那些大屏幕也都暗了下來,沒有一點動靜。
太安靜了。安靜到不正常。
樸小菱的警覺性立刻提高,心都懸了起來,抱著念念的手臂收緊。太用力了,以至於念念在她懷裏稍微掙紮了一下,發出意義不明的哼唧聲。好在是還沒醒。但是不管怎麼樣,如果是有什麼危險,一定不能讓念念受到傷害!
樸小菱的腳步慢了下來,到最後幹脆停在了原地。她環顧四周,果然看到大廳外有些人影在晃動,一閃而過,看不清楚。但是很熟悉。
黑色的衣服,高大威猛,這種配置的人……
多半是保鏢出身。
這裏怎麼會有保鏢?誰的人?他想做什麼?
關鍵問題在於,他們為什麼一直守在這裏,並沒有直接衝進去?這麼看倒是有點……甕中捉鱉的意思。
專門在這裏等著自己的。
不過也不能想得這麼絕對,說不定不是衝著我來的呢?X城這麼大,到處都有可能出現什麼權貴人士,有個保鏢清場也是正常的吧。不要那麼敏感,不要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
話是這麼說,樸小菱也這麼安慰自己,但是心裏不可能不緊張的。樸小菱實在是擔驚受怕太久了,以至於成為一種習慣。隻要出現這種局麵,她就覺得這跟自己八成脫不了什麼幹係。
感覺自己像是衰神附體一樣,在這種事情上總是特別倒黴。
理智想一下的話,現在會用這麼大排場對待自己的,也隻有安珍和陳婧了。安珍可以排除,樸小菱剛從她那裏跑出來,對她的現狀不說特別了解,但是也多多少少知道一點。
安珍關自己的時候,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人來送飯。每次那個人來的時候,都會有另外一個比較強壯的人陪著他。也就是說這麼長時間,樸小菱隻見到他們兩個人。再沒有其他。
要說那兩個人,態度也是很奇怪的。不像是的安珍的心腹,更像是臨時雇來的。樸小菱猜,安珍現在的生活並不會多好,沒有很富裕。
他們在那種破房子裏住了兩年,後來有了轉機才搬出來。那他們現在能有多少積蓄?從零起步,一點點積累,才這麼短的時間,他們不會有什麼大的作為的。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顧承宣那樣的,有能力去做到這種逆襲。
現在讓他們去搞這麼大的場景,估計他們是沒有這麼能力的。排除了安珍,那就是……陳婧?
也不太像的樣子。陳婧現在是借著那個黑老大的勢力,她才能那麼猖狂。不然她自己是沒有能力的,什麼都做不到。但是那個黑老大,不是跟顧承宣合作嗎?
他應該也知道自己跟顧承宣的……關係。好吧,雖然是之前,現在兩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但是以前的關係那也是關係,那個黑老大顧及到顧承宣的麵子,也不該對自己下手的吧?
保不準顧承宣會不會念舊情呢,是不是?他不能這麼冒險的。
除此之外,樸小菱就想不到了,還有誰?
樸小菱穩了穩心神,腦子飛快地轉動。她有點懊悔,今天要是不帶念念出來就好了!他在幼兒園中的話,肯定是會安全的,沒有人會傷害到他。現在他跟著自己出來,就要麵對危險。
自己這種總是給別人帶來危險的體質,到底怎麼回事……
樸小菱正在糾結,念念已經醒了。或許是感受到周圍氣氛的不對,他的表情也很凝重,揉著自己的眼睛,也沒有說話。
樸小菱在他頭上揉了揉,很輕聲地問道:“怎麼不睡了?”
念念搖搖頭,也沒說話。
樸小菱頓了一下,餘光瞥見大廳外的人影一直不見,好長時間都沒動靜了。樸小菱深呼吸幾次,慢慢往外走——
外邊已經空了下來。沒有人了。剛剛自己看的人影,居然一個都不在了!?
是撤退了?還是說……自己眼花?
杯弓蛇影,太緊張了,以至於出現幻覺?
念念拉拉樸小菱的頭發:“怎麼了媽媽?”
樸小菱衝念念笑笑,隨口應道:“沒事。”
不對,太奇怪了。這不是幻覺。剛剛一定是有人的。不然這麼大的電影院,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那些宣傳片也不播放了,工作人員也不在崗位上。這不是一個正常的電影院該有的配置。
剛剛確實是有人的。但是現在,人呢?
人去哪裏呢?
他們想做什麼?是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