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小菱不認同:“我認為這樣很好。別跟著我!我再說一次,不要跟著!”
當然,不管樸小菱怎麼警告,都沒有用。blue這個人不能用常人的思維方式來衡量,他才不會管樸小菱說了什麼,有沒有發怒,是多生氣的狀態。
他好像對這些情緒有著免疫力,根本就不為所動。能察覺出來,但是就是不在意。別說是樸小菱,就是顧承宣站在他的麵前表達自己的不滿,他可能也隻是稍微回避一下,過後還會回來,還要站在顧承宣的麵前,並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別人不給回應的情況下,他還能自己湊上去。但凡對方稍微給出一點回應,那就更別提了。
樸小菱一回頭,看到他還跟在自己身後,簡直要崩潰了。
要真是顧承宣選擇同他合作,那回去之後,我一定要揍顧承宣一頓!這混蛋,選了什麼個爛人過來啊!?這根本就是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真是氣死人了!
樸小菱的腳步就更快了,雖然理智上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通過這麼簡單的方式就甩下他的。但是情緒上,樸小菱還是想盡快離開這裏,盡量保持自己和blue的距離。
blue人高腿長,步子邁得也大。前邊樸小菱已經快跑起來了,他在後邊還是施施然的樣子,還能抽出功夫和樸小菱說話。
“你走這麼急,要去哪裏?”
樸小菱不理他,隻管走自己的。
其實要去哪裏,她自己心裏也沒有一個很明確的方向。她現在腦子有點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因為季雁芸的那些話,她是想離開的,徹底消失,從那些愛的人麵前。
要和他們保持距離,不做他們的災難,不會給他們帶去不幸。這樣才能保證他們的幸福,他們才能平安喜樂地生活下去。
但是……她其實很想回去。已經有很多念頭,都是建立在“等我回去之後”這樣一個欲望之上的。樸小菱到了這個年紀,也不會再去否認自己的心情,假裝自己不在意。
做不到的。就是想回去,就是想回到他們的身邊,就是想看到他們,聽到他們說話,能呼吸他們呼吸過的空氣。
這是此刻,她內心最強烈的想法。
可是……
就這樣回去,合適嗎?雁姐姐說的,那些話還在耳邊回響。連最親密的姐姐都這樣說了,還會有誰能忍受得了我?最親密的人都已經放棄我了,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想到這裏,樸小菱就覺得很沮喪。
所以自己到底應該去哪裏?
是不是……應該留在奚家?
樸小菱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沉默了很長時間。blue這個人倒是很會看眼色,很會區分場合。之前不管樸小菱多生氣,他都不在意,要說自己的事情,喋喋不休,吵得要命。結果這個時候,他就跟著安靜下來,站在一邊,嘴角含著玩味的笑,上下打量樸小菱。
似乎他能看穿樸小菱的心思,知道樸小菱現在正在猶豫什麼。他也很樂意看到這種猶豫,並且期待她做出選擇。
如果是一個錯誤的選擇,樸小菱因此走上了歧路,他大概會更加開心。
他本質上有這麼一份惡意,麵向這個世界。
樸小菱站了很久,緩緩呼出一口氣,突然開口問道:“顧承宣現在怎麼樣?”
自從上次聽說顧承宣被帶走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樸小菱本來想找那些保鏢套話問清楚,結果奚家突然出了變故,那些保鏢全部消失了,自己想問都沒地方去打聽。
眼前可能知情的,也就隻有blue了。
blue笑了笑:“你想問的,是哪方麵?”
他這話一說出來,樸小菱的心就咯噔一聲,掉到了穀底。既然會這麼說,那是不是說明,總會有一方麵不太好?
什麼方麵?他受傷了?還是出了其他什麼事情?
樸小菱咽了口唾沫,張嘴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嘴唇居然顫抖了起來,整個人都慌張得不行。
blue繼續說道:“其實你可以自己去見他,自己親眼看,總好過別人轉述給你聽。轉述的話語都是有誤差的。”
樸小菱被這句話給打懵了。什麼樣的狀況,是需要自己親眼確認的?會是多嚴重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去看一眼才行?
樸小菱徹底慌了神:“你這是什麼意思!?“
blue聳肩:“我沒有什麼意思。”
樸小菱閉上眼深呼吸,努力壓住自己的恐懼。自己到底給顧承宣帶去了什麼樣的災難?他到底怎麼樣了?他受自己的波及連累,現在是什麼樣子?
是很糟糕的處境吧!?
難道我還要再回去他身邊?要在給他帶去了巨大的磨難之後,再次回到他身邊,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讓他不幸下去嗎?
我居然還想回到他身邊!?
我這種災星!我這種直會讓別人痛苦的厄運!我還憑什麼去接近他!?
不能這樣,堅決不能這樣。
自己已經自私了很久了,到現在了,終於看清楚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自己不能回去。
樸小菱終於下定了決心。決心這種東西,第一次做下的時候,還是有回轉的餘地的。反複磨練捶打之後,第二次,就變得更加堅固結實。
千錘百煉之後,就成了一顆刀槍不入的堅硬的心。
樸小菱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再次反悔,但最起碼在這一刻,她是死心了。她自己不報任何希望了,她整個人的火已經熄滅了。成了灰燼,成了會隨風消散的灰燼。沒有希望了,也沒有未來了。人生走到這裏,已經完結了。餘生都會是孤苦無依的漫長重複。
樸小菱已經想到自己將來的生活,再也沒有什麼幸福和開心可言。但這……會對顧承宣好的吧?
到了這一步,不能再回頭了。不能給自己留下後路,一點後路都不要有。然後就可以徹底離開顧承宣,保他平安。
是的,要自己親手把自己的路給堵上。
樸小菱轉頭看向blue:“你幫我一次、”
blue眼底的笑意更深,整個人散發出興奮,躍躍欲試:“很樂意為你效勞,親愛的小姐。無論你的願望是什麼,我都會滿足你。”
樸小菱並不需要blue做太多的事情,她也沒打算長期和blue合作,隻是眼前這一件,能辦成之後,她會想辦法把blue從自己身邊趕走的。
想來blue也知道她的心思,知道自己在這裏不可能長待的,也不在意,隻對樸小菱說的那件事感到驚訝:“你確定要這樣做!?這對你沒有什麼好處。我想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麼。”
樸小菱:“我確定,你幫我把東西拿來,我會給你酬勞的。“
blue擺手:“別這麼生疏,你立刻就給了我好處,我還怎麼繼續跟在你身邊,撈更大的好處!?”
樸小菱冷哼一聲:“隻有這一次,餘下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現在要的話,我會給你一筆豐厚的酬勞。如果你不要,那以後也不會有了。“
blue還是笑吟吟的:“你可真是夠冷酷絕情的。等我拿到東西之後再說吧。”
樸小菱叮囑一聲:“要快!”
blue很快就轉身走開了。樸小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這樣就可以讓他離自己遠點了!?自己剛剛還在糾結,被他纏上了,不知道該怎麼擺脫他。早知道就直接找個借口,讓他幫自己隨便做件什麼事情了。
不過現在,也沒有甩開他的必要了。自己要做些事情,就需要他來幫自己。現在沒有其他人可以幫自己的。
樸小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暗自呼出一口氣,喃喃自語:“你就最後原諒我一次,原諒我的擅作主張。我……就當我最後自私一次,做這種決定……”
說著說著,樸小菱覺得視線裏一片模糊。她抬手一摸,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居然已經淚流滿麵了,眼淚跟斷線一樣,一顆一顆的。
樸小菱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慌亂地用手擦眼睛,卻越擦淚越多,她的情緒也越失控。到最後,她完全要崩潰了,幹脆蹲下去抱著膝蓋大哭起來。
要跟過去的自己說再見了。
這同樣是自己選擇的道路,要走下去,不能反悔。再也不能反悔。是自己把自己帶入絕境的,把自己關在一個角落之中,然後就再也不會有人受自己影響了。
自己不再是災星,愛人不會再遭受厄運。
這就是兩全的辦法,是最好的辦法。自己還能給顧承宣謀劃些利益,這已經是附加值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是對的。
自己必須這麼選。必須這樣走下去。
樸小菱一遍一遍給自己暗示,等到她平靜下來的時候,內心已經開始接受這個眼前這條路了。雖然走起來會是痛苦的,但是自己選擇的道路,有什麼資格去叫喊呢?
就這樣吧……
樸小菱在那裏呆了很長時間,一直到blue回來,她都沒有動一下。乍暖還寒的時候,冰雪還沒消完,室外的空氣還是很冷的,樸小菱渾身都被凍僵了,骨子裏都開始往外冒寒氣,一張素淨的小臉慘白慘白的。
blue看一眼她的臉色:“你要做事就做事,幹嘛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樸小菱的目光也被這寒冷的空氣給凍得沒什麼溫度,聲音聽起來也冷冰冰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blue摸摸鼻子,提醒樸小菱:“我這是在關心你。不管是出於雇主和手下的關係,還是醫生和患者的關係,如果你想當做朋友或者更親密的……”
“不需要。我讓你辦的事情呢?”
blue的話沒說完,被樸小菱給打斷,剩下的一點心思全都藏在了自己的肚子裏。沒辦法,這個女人從來都是這個樣子,軟硬不吃,一點破綻都沒有。
算了算了,中國話有一個詞,說是“來日方長”。將來還會有很多機會,也不在乎這這個時間要做什麼了。再說了,眼前有重要的事情。
這個女人看起來就不是商業上經常出入的人,對於和人談判,她的經驗大概隻有三分,滿分值是一百。這種人最好騙,自以為自己已經入行了,已經很懂了。但其實,她什麼都不懂。
要從她身上拿報酬,這是自己的一個機會。她可比顧承宣或者季雁芸都好對付多了!那兩個人都太謹慎了,顧承宣幹脆就不給自己機會,根本不理會自己。季雁芸的話,即使現在合作,但是她警惕性太高。
沒有自己發揮的餘地。
這個樸小菱,自己隻是模棱兩可地應付了兩句,她自己就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先是以為自己和顧承宣合作,然後又以為顧承宣出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其實自己還沒有用什麼暗示引導的手段,她自己就先跳了進去。她自己有心事,已經有了猜測,自然就容易就往那個方向猜測。不過這也說明了,現在正是她心緒不堅定的時刻,這種狀態維持下去,她就很好操控。
blue聳聳肩,把手中的文件夾遞過去:“差你們簽字了。”
樸小菱將信將疑地把文件夾接過來,一邊翻看一邊問:“這麼快就好了?”
blue:“不是你自己說要快的嗎?你自己看。”
樸小菱低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又把文件最後一頁的簽名反複研究了很久,才漸漸放下心來。最後的簽名是奚銳利,這是一份……股份轉讓合同。
樸小菱要把自己手中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轉讓給憶音唱片公司。現在有了奚銳利這個大股東的簽字,再加上自己的,前期手續就算是辦完了。
接下來,隻要顧承宣簽上他自己的名字,以憶音唱片法人的身份同意接受轉讓,那這百分之四十的K國際股份,就屬於他了。
樸小菱拿筆在奚銳利的名字旁邊,簽上自己的名字,合上文件,臉色稍微放鬆了一些。
blue很好奇,問道:“你不怕這個簽名是假的?”
樸小菱搖頭:“我見過奚銳利的簽名,這是他的親筆。”
“簽名還不能模範嗎?”
樸小菱低頭笑笑:“他簽名有個小習慣,他跟我講過。這是真的。你怎麼拿到的?”
blue聳肩:“我是醫生,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