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轉頭去看老師，念念的老師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開門了。他剛把電子鎖解開，門才開了一個小縫，還沒有完全打開，念念就靈活得像條小泥鰍一樣，從那個縫裏鑽出去了。
念念直接樸到樸小菱的懷裏，抱著她的脖子蹭來蹭去，差點把樸小菱給撞倒了。樸小菱在他頭上揉了揉，聞著他身上還是那股奶香味道，用的沐浴露和洗發水還是以前的，什麼都沒有變。
除了，思念深了許多。
說來也奇怪，隻是幾天沒有見到他，樸小菱就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年。如果隻是出差，這樣的分別還不能表現出什麼，隻是幾天而已，再見到也是那個樣子。但是他們母子之間隔了另一個家庭，時光就變得很慢很慢，也很難熬。
樸小菱在念念的頭上蹭了下，他的發絲細軟，絨絨的。樸小菱說道：“來，讓媽媽看看，長高了沒有！”
念念立刻蹦了起來，努力挺起後背拉長脖子，腳下還踮了起來：“媽媽你快看！有沒有？！”
樸小菱配合地點頭：“唔，我覺得呢，好像是長高了一點點哦！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喝牛奶！？”
念念又撲過來，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了。
“媽媽媽媽！你這麼多天都不回家，去哪裏了呀？顧承宣說你去賺錢了，但是顧承宣不用賺錢嗎？他為什麼就可以回家呢？”
問題還真多……
樸小菱琢磨了一下：“我去賺大錢了呀！顧承宣他賺的那些，都是小錢！這麼小一點點，都快看不到了！”
她抬起手，掐著指尖，露出一點點指甲蓋。
念念被她逗笑了，抱著她的脖子來回晃，笑聲清脆童真。樸小菱在他背上拍了拍，還是免不了要問道：“你想不想媽媽？”
念念反問道：“媽媽你知道嗎？”
說完，他頓了一下。樸小菱一頭霧水，反問道：“什麼？”
念念抿了下嘴，低聲說道：“我剛剛聽到有人叫我，是你的聲音，我還在想是不是我聽錯了呢！？是不是我太想你了，做夢裏你叫我，白天上學的時候，你也叫我。我還以為是假的呢！看到你的時候我都被嚇到了呢！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這小子……
跟誰學的，嘴巴這麼甜？就是問一句想不想，他居然能把這個問題說出花來了，讓人心裏又是甜蜜蜜的，又是苦澀難過，恨不得把他抱到懷裏狠狠揉一揉，再也不放開他了。
他爸爸也沒有這麼高的情商吧？隨我？那就更不可能了！這種說話技巧，我可沒有！
樸小菱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忍不住笑道：“臭小子！誰教你這麼說的？”
念念在她手底下扭來扭去，渾身沒有哪個關節能停得下來，簡直就是多動症似的：“沒有人教我呀！這是自己最真實的感受！媽媽，你不相信嗎？”
樸小菱點頭：“信，當然信。”
念念拉著她的手，貼到自己的小小胸膛上，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證明給你看呀！你感受到了沒有！？我的胸膛裏咚咚直跳，我就是用這裏想你的呀！”
樸小菱算是明白了，這小家夥，完全就是電視劇看多了，跟裏邊的人學的台詞！說不定還是虐心的韓劇！
真是……顧承宣說不要給他看太多泡沫劇，看來是很有道理的……
樸小菱順手在他身上撓了一下，碰到他的癢癢肉，逗得他哈哈直笑。兩個人鬧了有一陣子，樸小菱才拉著他手，自己站起來，問道：“你怎麼出來這麼晚？”
念念的臉色瞬間變了。原本還高高興興的，一聽這話，朧拉著眼睛，哭喪著臉，情緒都落了下去，似乎還帶有……一點點的，尷尬和窘迫？
難道幼稚園裏發生什麼事情了？
樸小菱剛冒出這個念頭，念念的老師已經走了過來，客氣地看著樸小菱，說道：“好久不見了，樸小姐。”
樸小菱頭皮發麻，點頭道：“你好，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應付老師……樸小菱實在是沒多少好的經驗，她自己是學生的時候，就不知道該怎麼和老師相處，後來有過交道的，也就是羽嘉言——羽嘉言更像是生活上的朋友和前輩，不能算是純正的老師。
現在一轉眼，自己就要和念念的老師打交道了？這種轉變實在是有點太快了，也很突然，讓人一時間有點茫然，不知道該怎麼去處理。
樸小菱直覺這個老師是有話要說的，自己就有點局促，站在原地拉著念念，稍微不注意就會用力過猛，捏得念念跟著皺眉。偏念念是特別能忍耐的小孩子，有什麼事情一般也不會說出來，尤其是大人正在談話的時候。
於是樸小菱就尷尬地麵對老師，老師低頭看了念念一眼，抬頭對樸小菱說道：“嚴格來說的話，我現在不是太好。”
樸小菱就知道……要壞事啊！
她勉強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是……慕生惹什麼事情了嗎？”
老師點點頭：“他在幼稚園和別的小朋友打架，欺負年齡小的孩子。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說是，呃，是一位姓顧的先生教給他的。請問，這位姓顧的先生……是他父親嗎？”
樸小菱更尷尬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念念這個家夥，就是不肯叫顧承宣“爸爸”，在家裏直呼其名，到了外邊對別人講起來的時候，也從來是用姓名代替。別的小朋友說“我爸爸帶我去了遊樂場”，他就會說“顧承宣送我一輛跑車”。
以前也因為這個問題鬧過不愉快。小朋友問他顧承宣是誰，他為什麼要和這個男人生活在一起，難道他沒有爸爸麼？
他回到家自己在玩具室裏不開心了好久，但是什麼都沒說，還是三三去問了老師，才知道他在學校裏發生了這些事情。
他大概也是不知道該怎麼發泄。這不怪別人，並不是別人奪走了他的爸爸，他是有爸爸的，隻是他自己不肯叫。他一定是很矛盾的，自己心情不好，不開心了的，但是也不能衝著別人發。
當時樸小菱也勸過他，說顧承宣就是他的爸爸，隻要他改口了，那小朋友就不能再說他沒有爸爸了。誰知道他小小年紀脾氣倒是不小，直接脫口而出：“那就讓小朋友繼續嘲笑我吧！”
之後還是那個樣子，他叫顧承宣的時候，還是連名帶姓的。
現在老師這麼問起來了，樸小菱覺得臉上有點發燒，好像自己跟顧承宣的關係有那麼點不正常似的……
樸小菱頓了一下說道：“顧承宣是他爸爸，這孩子總是叫名字，叫習慣了。”
老師大概是不夠級別的，不知道Ｘ城的上流社會都有什麼人，沒聽說過龍城來的顧少。她隻知道這家的小公子每天都有專車接送，有保鏢跟著，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所以念念犯了錯，她也是一視同仁，沒有要開例外的意思，直接衝著樸小菱來了。
老師無奈道：“怎麼能教孩子打架呢？”
樸小菱保證道“打架絕對沒有，這個我可以保證的！”
老師：“顧慕生，你告訴你媽媽，你是不是這樣對老師說的？”
念念抬頭看老師一眼，很快又低下頭，但是不說話。他的心智比一般人都成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承認，不然會害媽媽變得很尷尬的。當然，否認也是不行的，自己確實說過這些話，媽媽說不能撒謊。
場麵僵持下來了。
樸小菱拽了拽念念的手，沒有得到回應，念念鐵了心要垂著頭，就是不看她們大人。樸小菱無奈，對老師說道：“他爸爸在家裏會教他一些很基本的格鬥技巧，不過都是用來防身的，鍛煉身體。絕對沒有慫恿他去傷害其他小朋友的意思，老師，我相信我家的孩子。”
樸小菱終於鬆開抓著念念的手，覆蓋在他頭上，側著身子問念念：“你自己說，你不是有意要欺負小朋友的，對不對？”
念念掀起眼簾快速地看了老師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收了回去，不說話。
樸小菱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念念一貫是聽話懂事的，在家裏不用說，寵是肯定要寵的，但是到了外邊，念念很知道大人的麵子應該怎麼給。他總來都不會讓顧承宣或者樸小菱之中任何一個人丟麵子，也不會做讓他們為難的事情。
像這樣的情況，樸小菱還真沒遇到過。
要是顧承宣在的話就好了，他能鎮得住念念，讓他服服帖帖的，一點都不敢亂。樸小菱對念念，向來狠不下心，連句重話都不舍得說。
老師一看念念這個樣子，對樸小菱抱怨道：“我說不能欺負小朋友，他說這是顧先生教給他的。我再說其他的，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是這個樣子的，一點都不配合。樸小姐，實在不行的話，慕生啊，你帶回去教吧。”
居然這麼嚴重！？
念念抓著樸小菱的衣角，明顯變得很僵硬，渾身的細胞都戒備起來，很謹慎很小心地探查著外界的情況。
樸小菱心底起了無名火，小火苗不停地往上躥，燒得她渾身不舒服。
她深呼吸幾次，轉身在念念的頭上揉了兩把，低聲說道：“你先去車子裏找莫森叔叔好不好？”
念念睜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不安從他的眉宇之間散發出來，越來越濃重。
樸小菱笑道：“媽媽和老師說幾句話，等下就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今天還可以獎勵你玩賽車，玩兩局，OK？”
念念的眉毛都快飛起來了，難以置信地反問：“真的嗎？”
樸小菱點頭：“當然是啦！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念念剛想表達自己的興奮，情緒突然卡殼，凝澀之後轉為小心翼翼的試探，他嚅囁地問道：“媽媽，你……不批評我嗎？”
這是他不會跟老師說的話，對待老師，他從一開始的無所謂，到後來的根本就不應對狀態，從來不會產生有效的交流。但是對待媽媽，那就不一樣了。他會說自己心裏的話，會問這麼小心翼翼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