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宣點點頭，頓了一下問道：“沒有為難他？”
莫森冷麵森嚴，看起來凶神惡煞，但話說得很婉轉：“沒有。隻是帶他散散步。”
顧承宣是要這樣的效果。那個老頭子跟著，一定會是嘴巴很碎的那種，倚老賣老是一把好手，但是正經交鋒，就沒什麼意思了。顧承宣不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沒什麼挑戰性，也得不到快感。反倒會被他給纏得黏黏糊糊，什麼都帶上了斬不斷辨不清的障礙。
他難得見到樸小菱，正是思念最濃的時候，有那麼多話想說，要問很多問題。就算兩個人什麼都不說，隻是沉默地呆在一起，那也是好的。哪裏會要這麼一個老不休來搗亂？
莫森比阿蘭強的就在於此，他永遠明白顧承宣在想什麼，不用顧承宣吩咐，他就會主動去做事兒。
顧承宣沒有再開口，司機已經把車子開了過來，停在K國際大樓前等著。兩個人上車之後，莫森問道：“現在回去？”
“等等。”
莫森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還不能走，要等樸小姐出來。至於在K國際裏邊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兩個人是一起進去的，現在隻有顧少一個人出來，那就不清楚了。當然，這也不是莫森的工作範疇之內的，他不需要去打聽。
隻要知道，顧少現在對K國際，對奚家的敵意已經濃重到了一個程度。此刻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已經很恐怖，很嚇人了……
莫森暗自想著，幸虧我跟在他身邊已經很久了，現在還算習慣他這種暴怒的狀態。換成其他新人，大概……現在就已經開始哆嗦了吧……
恩，由此可見，在裏邊肯定沒什麼好事兒，讓他很不高興。
而在K國際大樓的總裁行政處，樸小菱找了張沒有人的房間坐下，也不介意這是什麼辦公室，用來幹嘛的。她權當臨時征用，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地盤，對助理說道：“幫我泡茶，這個總該能行了吧？還是說，你還是要說，你是奚家老爺子的人，我不能用你？”
助理隻好低著頭去泡茶，端給樸小菱。
但是樸小菱並不喝茶。
要茶也隻是……以前見到他們那些人會要，談事情的時候喝著茶，她隻是學個樣子而已。
樸小菱對茶這種東西一點都不感興趣，她的心其實都跟著顧承宣走了。兩個人才見這麼一小片刻的時間，話都沒說上幾句，結果就又分開了。
顧承宣也真是的，看起來一點都不留戀的樣子，好像根本就不會因為不能和自己在一起而不高興。
這個臭男人……
樸小菱歎了口氣，努力把自己的思緒給拉回來，抬頭看助理：“現在能幫我辦事了嗎？”
助理實在是不敢應，因為他不知道這個女人腦子裏在想什麼，要辦的事情，又是什麼樣子的。萬一又是個坑呢？
樸小菱見他畏畏縮縮，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跟著開口道：“行了，你也別一副我欺負你的樣子。你知道剛剛你錯在哪裏嗎？”
當然不知道……應該說，助理壓根沒意識到自己錯了。
樸小菱好心提點他：“有些事情是約定成俗，大家都這麼默認的，那看起來好像是很合理的。但是，你要知道，約定成俗這種事情，是很不可靠的。你不覺得嗎？”
助理開始回憶，有什麼是約定成俗的事情。
樸小菱繼續說道：“別想了，我直接告訴你，也省的你再浪費腦筋。你說奚家老爺子是奚銳利的父親，所以在奚銳利昏迷的時候，他有權代理他下決定？”
助理點頭。
樸小菱聳肩，無奈地看著他：“但是，你知道這個‘決定’的權限範圍麼？”
這個……這個……好像是自己忽略了。
樸小菱繼續說道：“這不過是奚家老爺子以前留下來的積威，是一種習慣，以至於大家都認為，奚銳利不在的時候，他還是能在K國際隻手遮天，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實際上呢？”
實際上，在K國際的事務決定上，奚家老爺子所行使的代理，已經超出他本身能有的權利了。他所能代表的，隻是奚銳利一個很基本的民事行為，高級一些的，跟K國際這麼大的企業掛鉤的，那就不是他說了算的。
所以說，奚家老爺子的權利，其實是大家默認給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作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深究下來，他跟Ｋ國際還真是沒有什麼關係。他也根本就沒有資格坐在總裁辦裏發布命令。
不巧，深究的人現在來了。
樸小菱笑眯眯地對助理說：“你現在還覺得你在K國際有立足之地嗎？”
這話是闡述，但是從樸小菱嘴裏說出來，就帶上了要趕人的意思出來。奚家老爺子呆在這裏就已經是很不合理的事情了，更別說是他的助理。
助理以前從來沒有受過這種質疑。他是奚家老爺子身邊的人，自然是集團內部的紅人，是大家爭相追捧的對象。他手中也確實有很大的權利，要呆在奚家老爺子身邊，那自然是有不小的處置權的。
很多事情不用彙報到老爺子麵前，不觸犯大原則的情況下，他都是可以直接自己做決定的。
可以說，他大小也算是K國際的核心人物。
現在奚公子上位之後，他倒是跟著老爺子退了下來。但是奚公子尊重老爺子，很多事情也還是會拿過來征求老爺子的意見，集團的運營上，也沒有架空老爺子。
助理在集團內部的職位也是沒有什麼變化的。相反，他算是兩朝元老，手中的實權暫且不提，他目前所受到的尊重，要比奚銳利的助理還要多——畢竟他是前輩，是在這個集團中呆的時間很長的人。
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他沒有立足之地，說這裏是沒有他的位置的。這種反差實在是太大，一般人都接受不了的。
助理愣了一下，臉色立馬變得特別難看，整個人都陰沉了下來，目光陰鷲充滿了陰霾。他直勾勾地盯著樸小菱，聲音也變得很激動很高亢：“你說什麼？”
樸硝微微蹙眉：“你這是什麼態度？我說什麼你沒聽到嗎？”
她的態度也沒有多好，口氣不如平時那麼和善，放在現在的語境之中，火藥味就更濃重了。
助理的呼吸變得粗重，黑臉的那個瞬間過渡，臉色漸漸變得赤紅。他氣急了，衝著樸小菱吼道：“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這還真是要吵架了。
樸小菱發現奚家的人都太過耿直。或者應該說，以前他們的生活太隨心所欲了，到現在已經失去了承受壓力的能力。X城是奚家的地盤，他們在這裏就是王者，不會有人忤逆他們的意思。他們過得太順心了，不用委屈自己，不看別人的臉色，凡事都以自己為先。
這也跟奚家的父子倆性格有關。奚家老爺子是什麼樣的人，樸小菱接觸了這幾天，總覺得有點違和。他不是狠辣的人，但是因為受了刺激，一心想為奚銳利謀劃，所以顯得偏執。這其實並不能算作他真正的內心，這是有種非常態的。
而奚銳利這個人，樸小菱就了解了。他隨和到隨便，身邊的人不管做什麼都可以。他從來不會強求別人，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選擇無視就好了。
就拿他交友的態度來說。他的女人雖然多，但是從來不會強買強賣。單看那些女人的態度就知道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享受著美男和金錢，分開的時候他們會好好道別，好聚好散。
家主的性格決定了整個家族的氛圍，也包括集團的行事作風。奚家父子在對待這些人的時候，是很寬和的。比如這位助理，還有之前的管家。
他們的抗打擊能力簡直是負值，稍微有一點不順眼不合心意的事情發生，他們就會跳腳，就會著急。
但是他們不知道，這其實才是給別人留下破綻了，讓他們自己變得很容易被攻擊。
樸小菱搖搖頭，有點無奈，也失望，反問助理：“你覺得呢？”
助理氣到一定程度，腦子發熱，裏邊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更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話會是什麼。
他握著拳頭在半空中揮，氣急敗壞地說道：“你不要太過分了！你根本什麼就不是！你隻是一個陰險狡猾的中國女人！”
樸小菱的眉心皺得深了許多，盯著助理問道：“你說什麼？”
助理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樸小菱板著臉的時候，看起來就很嚴肅，帶著不容侵犯的高潔之情：“我要求你為自己的話道歉。”
助理冷笑：“你認為我會這樣做嗎？”
“不是會不會，是你必須道歉！”
樸小菱身上的其實越來越駭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淩冽了起來，像是帶了刺骨寒冷的冰刀，連靜默都變得尖銳起來。
樸小菱強調：“首先，你侮辱了我們的民族和女人！這不是一個紳士會做的事情，你太糟糕了。你必須道歉！我這是以一個中國女人的身份來要求你的！”
助理沒有說話，隻是握著自己的拳頭，連變得越來越紅了。
樸小菱補充道：“而不是，以K國際股東的身份來要求你。”
助理瞬間醒悟過來。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事情啊！？不管怎麼樣，不管她是怎麼得到手的，她確實掌握著K國際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這是事實！是結果！
這就決定了，不管過程是怎麼樣的，自己都不應該對她說出那樣的話！
的確，我是太糟糕了！我居然會犯這麼致命的錯誤！接下來可怎麼辦！？
助理正在為難，琢磨自己是不是應該按照她的說法，先道歉。但是就輕易地道歉，心裏又覺得不平啊！根本就不甘心！
這個女人……
助理咬牙，心裏邊毛毛的。
這個時候，奚家老爺子從走廊伸出走過來，一臉沉靜，沒有絲毫異常。
樸小菱心想，那好，既然你也來了，剛好事情一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