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宣並不是要謀害羽嘉言,事後季雁芸冷靜下來,也明白這個道理。以他們兩個人現在勢力懸殊的程度,顧承宣要對羽嘉言下手,完全不用這麼麻煩。
直接一聲令下,會有人替他動手,並且能夠做得幹脆利落,幹幹淨淨,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他根本沒必要繞這麼大個圈子,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並且還有風險,一旦被小菱知道了,又會是一場紛爭。即使小菱現在並不看好羽嘉言這個人,她也不能容忍顧承宣動手害人的。
所以,這其實根本就是羽嘉言自己撞上去的。
季雁芸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但羽嘉言一定偷偷進了樸小菱的房間,在自己不知情的時候。他想做什麼?他進入小菱的房間,為了什麼?
現在也沒有辦法質問他。
季雁芸更不願意去想。隻要稍微一想,心髒就會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抓起來,狠狠攥住。很疼,難以平複的情緒。
羽嘉言和小菱之間,她希望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的。但這也隻是個人的心願而已。畢竟以前他們之間發生過很多事情,羽嘉言為了小菱毀掉了一隻手,小菱為了給他手術,委身於顧承宣苦苦哀求。
他們是師生,是朋友,在一起生活很長時間。這都是情誼,是發生過的事情,根本沒辦法抹滅掉。
更何況,他們最後是悲劇收尾的。
悲劇總是會讓人更加唏噓,讓人更加難以釋懷,人會惦記著,念念不忘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會想,如果有可能,彼此重新在一起的話,能不能彌補以前的那個缺憾?是不是可以重修舊好?
是不是,就不會這樣悲傷?
有那麼一瞬間,季雁芸看著樸小菱,是害怕的、
她怕羽嘉言會和樸小菱牽扯上什麼關係,怕羽嘉言會回到樸小菱身邊,怕自己成為被拋棄的那一個。
一個是自己愛的男人,一個是自己的妹妹。如果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她要怎麼辦?
而事實上,不管小菱如何躲避,羽嘉言還是有那份心思的。
在回來之前,季雁芸想過,讓羽嘉言和小菱生活在一起,是不是有不妥的地方。那個時候季雁芸還單純地想著,自己最珍惜的兩個人,能和平相處是最好的。她以為他們之間隻是仇恨。自己要做好一個橋梁,讓他們冰釋前嫌。
希望羽嘉言不再怪小菱害他的手受傷,希望小菱不再想羽嘉言曾經的暴力行為。
有自己在中間調停,是會好的。即使他們還是會別扭,但看在自己的麵子上,總還是要相處下去的。等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卻沒想到,在剛剛回來之後,羽嘉言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偷偷溜到樸小菱的房間,這種行為,再怎麼說也都說不過去。季雁芸才知道,自己一直想錯了。他們之間,不僅僅是恨意,還有情誼,隨時都會死灰複燃。
所以,現在要遠一點。
要讓樸小菱離羽嘉言遠一點。
正如顧承宣所說,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季雁芸選擇了羽嘉言。
愛情是一個人的根本啊!這沒辦法放下。羽嘉言是自己漂泊這麼多年,終於遇上的歸宿,是自己一生所求。他是自己的信仰,是自己活下去的動力。
不能失去羽嘉言。
在私心裏,季雁芸希望樸小菱能理解自己。
她一定會理解自己的,她向來善解人意,又懂事。恩,一定會的。
季雁芸一直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但事實上,樸小菱完全不理解。
她自己一個人蹲在牆角沉默了半天,也不想理人,也不想說話。她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為什麼雁姐姐不想看到我?她為什麼不想和我生活在一起?
之前不是這樣的啊!
在不久之前,她明明說想讓自己呆在她身邊,所以買了那套房子,能夠讓彼此的距離近一些。
怎麼一轉眼,她的態度就變了呢。
我做錯什麼了嗎?
中午的時候,顧承宣來叫她吃飯,見她悶著頭的樣子,像隻長在牆腳的蘑菇,忍不住笑了起來。
樸小菱回頭,怒視他:“你笑什麼!?”
顧承宣很坦然地表示:“笑你。”
樸小菱氣哼哼地站起來,準備狠狠揍顧承宣一頓。不過又想到兩個人力量相差懸殊,恐怕自己也占不到什麼上風,揍他也不過癮,反倒給自己添堵。
幹脆不理他好了。
樸小菱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看都沒看他一眼,完全把他當透明的空氣。
顧承宣也沒有攔她,跟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走著。他的腳還不能吃力,在家裏用手杖,姿態不算多好看。樸小菱走到落地窗前,透過玻璃看到他的倒影,忍不住回頭了。
“你不好好歇著,走來走去幹嘛”
顧承宣反問:“你幹嘛不理我?”
樸小菱在飄窗的榻榻米上坐下來,捏著一個玩偶,抱到胸前:“你笑話我。”
顧承宣走到她身前,彎腰看著她,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樸小菱推著他的肩膀,略微使力:“別鬧了!D讓你臥床休息!你快點去!”
顧承宣不動,樸小菱的力道,肯定是推不動他的。除非他自己想,不然,樸小菱拿他沒辦法。
樸小菱強調:“你去休息。不要理我。”
顧承宣把手杖扔到一邊,扶著她的肩膀站在原地,說道:“我想坐一下。”
榻榻米太低,他要坐下去,看上去是有點困難,畢竟手杖的力道並不如人手來得恰當。樸小菱隻好站起來,扶著他的一隻胳膊。
結果還沒等坐下,顧承宣突然轉了個方向,攬著樸小菱的腰,把樸小菱放在下邊,俯身吻了下去。
樸小菱懵了。
等她醒過來,顧承宣的吻已經更深了。
冬日的陽光帶著和煦和溫柔,冷風被格擋在外邊,隻餘一室燦爛的旖旎。在這一片光影之中,樸小菱被顧承宣抱在懷裏,深深地親吻著。
這是多美好的一個瞬間,能心底所有的陰霾都驅散,再也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世界隻有彼此。
結果樸小菱乖乖地去吃飯了,吃到一半的時候才突然轉過彎來:“你自己可以的!你還要我扶你!?”
顧承宣以前的鍛煉已經到了極致,他身上的沒一塊肌肉都是有力量的,他可以隨意地支配自己的身體,不管是什麼樣的動作。隻是傷了一隻腳,還不至於就到了讓人攙扶的地步。
他也是想逗樸小菱開心,才故意做出來的樣子。
顧承宣不承認:“我剛剛腳很痛。”
樸小菱狐疑地看他:“真的?”
顧承宣撒謊的時候臉不紅心不慌,很認真地點頭:“一直都很痛。”
其實也不算撒謊,是真得一直在疼。骨頭斷裂,他還能忍受,從小到大沒少承受了,也不覺得有什麼異狀。但是神經損傷,這還是頭一次。這種痛苦,不是皮肉骨骼的損傷能比的。
顧承宣一直都在疼,隻是沒有說而已。
樸小菱果然好哄,擔心地看著他:“我就說你不要亂走!你不聽!”
顧承宣笑道:“躺在那裏沒事做,反倒是更疼。走一走還稍微緩解一下。”
樸小菱才不相信他這種說辭。兩個人吃完飯之後,三三端了餐後甜點過來,放在樸小菱那邊。
顧少不愛吃西式的甜品,尤其是奶油蛋糕。他一般飯後會喝茶,但是要等上個十幾分鍾。所以廚房平時都隻準備樸小菱一個人的甜點。
巧克力蛋糕放在桌子上的時候,樸小菱抬頭,看了三三一眼。兩個人目光對視的時候,三三立刻垂下頭,拿著托盤下去了。
一副心虛的姿態。
顧承宣好整以暇地看著樸小菱的表情,大概能猜出些內容,低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看來是解決掉了。現在小菱在這方麵也很有一套,對待下人是該罰還是該籠絡,她沒有理論上的經驗,但是直覺上總不會出錯。不像以前,隻是一味地寬容和忍讓。
就像三三這件事的處理,結果還是挺好的。
既敲打了三三,起到了威懾的作用。又不至於讓三三恐慌到絕望,再也沒辦法工作下去。這種程度是剛剛好的。
顧承宣也想留著三三,所以,他不打算插手這件事,就當做不知道才好。
樸小菱捏著叉子,往嘴裏送了一口蛋糕,若有所思的樣子。
顧承宣伸長了胳膊,用勺子在她的蛋糕上挖了一塊兒,沒有絲毫停頓,直接塞到嘴裏去了。
樸小菱震驚了:“你居然吃我的蛋糕!?!”
顧承宣品了品味道,咽下去之後反問:“怎麼?不能吃?”
樸小菱搖頭:“不是!太讓人震驚了,你居然會主動吃這些東西。”
顧承宣從來不吃這些的,平時樸小菱想讓他嚐一口,他跟吃藥似的,死活不肯張開嘴。現在居然會主動,確實少見。
不對,是根本就沒有過。
“難吃。”
樸小菱等了半天,等到這麼一句評價,憤憤地吃了一口蛋糕:“那你不要吃!哼!這麼好吃的東西給你,那就是浪費!十足的浪費!”
顧承宣看她護食的樣子,隨口說道:“幸好慕生不在家。”
不然,他們母子兩個人大概要搶了。
顧承宣喝了口白水,把嘴裏的味道衝淡了,叫三三過來給他泡茶。三三還是垂眉順目的樣子,到顧承宣身邊的時候,更謹慎,手腳的動作都放得很輕。
顧承宣瞥她一眼,玩味地問道:“怎麼了這是?”
三三的動作一頓,樸小菱也跟著緊張起來。
三三怕顧承宣發難,樸小菱怕顧承宣看出端倪。她隻是想敲打一下三三,那些話,在顧承宣不知道的情況下,說出來讓三三明白。三三是個聰明人,她很有分寸,知道事情該怎麼做。
既然自己已經提過了,那她肯定不會再犯了。自己也說過了,以前的事情不追究,還是看以後。
但是如果今天的談話讓顧承宣知道了,那就沒那麼輕易結束了。
顧承宣才不管以後犯不犯,隻要是做過的,那就是事實,他就不會饒了三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