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段(1 / 2)

要是肯提到阿列克這個名字的話。”

這使他們想起一年前的那件事。然而,如今輪到克萊夫一聽到這個名字心裏就發怵。“如果阿列克就是斯卡德的話,事實上他已經不再在我這兒幹活,甚至已不在英國了。就在今天,他乘船前往布宜諾斯艾利斯了。不過,你說下去吧。隻要能多少幫助你的話,我甘願舊話重提。”

莫瑞斯鼓起腮幫子,吐出一口氣,然後著手從高高的莖上一朵朵地掐小黃花。它們接連消失了,猶如夜晚將燭光熄滅掉似的。“我跟阿列克共享了。”他在深思熟慮後說。

“共享了什麼?”

“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禸體。”

克萊夫厭惡地哀叫一聲,一躍而起。他恨不得把這個怪物猛揍一頓,撒腿跑掉。但他是個有教養的人,懂得克製自己的感情。他們畢竟是劍橋出身的人……兩個人都是社會的中堅分子。他決不能使用暴力手段,他確實沒有訴諸於暴力。他自始至終保持冷靜,樂於助一臂之力。然而他這種淺薄空洞、尖酸刻薄的責難,他的固執己見,感情的愚鈍,使莫瑞斯十分反感。莫瑞斯隻能對憎惡表示敬意。

“我這番話會冒犯你,”他繼續說下去,“然而我非讓你十分理解不可。當你和安妮不在家的那個夜晚,阿列克和我在赤褐屋裏睡覺來著。”

“莫瑞斯——哦,天哪!”

“還在倫敦。還在——”說到這裏,莫瑞斯把下麵的話咽回去了。

即使在感到極度厭惡的時候,克萊夫也設法把事情一般化.作為逃避的手段。這種把事情置於漠然狀態的傾向,是婚姻給他帶來的現象之一。“不過,毫無疑問——把男人之間的關係正當化的惟一的理由,是它終屬純粹的精神戀愛。”

“我不了解。我是來告訴你我做了什麼。”對,這就是他來拜訪的原因。他從而合上了一本書,永遠也不會再去讀它了。與其把此書撂在那兒弄髒,不如合上算了。必須將他們的過去這本書放回到它原先的書架上。這裏,在黑暗和枯死的花兒中,就是那個場所。他還欠著阿列克一份恩情。他決不允許把舊的摻雜到新的裏麵。一切妥協都是敷衍了事,因而是危險的。坦白完,他就必須從將他養育成人的這個世界消失蹤影。“我還得告訴你他做了什麼。”他竭力按捺住內心的喜悅。“為了我的緣故,他犧牲了自己的前途……他並沒有得到我會為他放棄任何東西的保證……原來的我確實是什麼也不會放棄的……我總是很遲才能看透。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精神戀愛,反正他就這麼做了。”

“怎樣犧牲的?”

“我去為他送行——他不在那兒——”

“斯卡德誤了船嗎?”鄉紳憤怒地大聲叫喊。“這些家夥簡直不可救藥。”接著他住了口,未來出現在他麵前。“莫瑞斯,莫瑞斯,”他用多少有點兒親切的口吻說。“莫瑞斯,你往何處去?(譯注:原文為拉丁文,語出波蘭作家顯克維奇(1846-1916)的同名小說。《你往何處去》描寫暴君尼祿焚燒羅馬城後嫁禍於基督教徒,對他們進行迫害一事。耶穌的使徒在逃亡的路上遇見耶穌,問他:“主啊,你往何處去?”耶穌答道:“我要回羅馬。讓他們把我再度釘在十字架上。”使徒幡然悔悟。顯克維奇由於此作而獲得1905年度諾貝爾文學獎。)你快要瘋了,你完全喪失了理智。我能不能問一聲,你是否打算——”

“不,你不能問,”對方打斷了他的話,“你屬於過去。到此刻為止的一切,我向你和盤托出——今後的事,一個字也不能告訴你。”

“莫瑞斯,莫瑞斯,你知道,我還是有點兒關心你。不然的話,我是無法忍受你剛才告訴我的那番話的。”

莫瑞斯張開了手,露出光彩熠熠的花瓣兒。“我確實認為你有點兒關心我,”他承認,“然而我不可能把自己的整個人生寄托在這一點點上。你不是這樣的。你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安妮身上。你不必為自己和她的關係是否精神戀愛而苦惱。你隻知道它的身價很高,值得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上麵。你隻能從她和政治上勻出短短的五分鍾給我,我可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這上麵啊。什麼事你都肯為我做,就是拒絕見我。整整一年啊,我在地獄裏受盡煎熬。你留我在你家裏住,逍遙自得。你還費盡心機打發我結婚,以便甩掉我這個包袱。”——這時克萊夫抗議了,莫瑞斯就頓了一下說,“我知道,你確實有點兒關心我。可是不值得一提,因為你並不愛我。倘若你願意保持跟我的關係,我會至死屬於你。然而,我總不能永遠哭哭啼啼地纏住不放呀,所以現在我已屬於另外一個人了——那個人也以使你毛骨悚然的方式屬於我。你別再給弄得毛骨悚然了,還是專心致力於自己的幸福如何?”